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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啞女人用手勢回答,嚴溫幫忙解釋道:「已經埋好也替她自己挖好坑洞,就在那叢玫瑰花底下。」

  嚴北道:「杜鵑既漂亮又能幹,但可惜她不會說話,明年那叢玫瑰一定開得又多又漂亮,可能比她更美,卻不知到時我是否能欣賞得到?」

  嚴溫駭道:「伯父這話甚麼意思?」

  嚴北緩緩道:「我們嚴家有很多秘密,已到了該告訴你的時候。」他目光轉到啞女人面上,她立刻躬身行禮要出走。

  嚴北目光移到她胸部,上衣因彎身而垂敞露出高挺雪白乳房。他道:「啞女留下,你反正不會講話。」

  嚴溫哀求道:「伯父,讓她出去!」

  嚴北道:「別怕,她聽了我們嚴家秘密,我也不會殺她。」

  啞女以跪蹲姿勢坐下,恭謹地微俯上身。這樣上衣內由乳房直到腹部都等如敞露著,一片雪白,眩目的雪白。甚至是嚴溫都發現伯父眼睛盯視啞女人敞裸的肉體。但他反而暗暗感到興奮。

  嚴北道:「嚴家第一個秘密,大江流劍法,亦即是血劍十八式,你和你父親都學不會學不全。但我已用巧妙方法留傳下來,嚴家子孫如有天聰特異出眾的便能煉成,你無須擔心。」

  嚴溫對於劍法興趣有限,唯唯應了。

  嚴北又道:「第二個秘密,沁紅院在嚴家百餘間屋子中可能最不舒服最難看,但卻是我知道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我一住就二十年。」

  嚴溫大為驚訝,道:「最安全?伯父您怕誰呢?」

  嚴北道:「這是第三個秘密,我怕一個女人名叫夕姬。」

  他慢慢閉起眼睛,似是回憶又似是暫時躲避啞女人豐挺雪白熱力四射的肉體。他又道:「你父親好色如命,姬妾無數。我浸淫劍道,其他一切都不要,連女人都不要。夕姬只不過是你父親群妾之一,但美麗得能把人燒死,聰明得近乎瘋狂。我平生第一個女人是她,二十八年後的今天仍未碰過第二個女人的身體。」

  他聲音忽然使人感到溫柔得多年輕得多,而最重要的是「殺氣」完全消散。因此啞女人可以爬上木板拉他的手碰觸她前面洞開裸露的肉體,由乳房直到大腿。

  嚴北已睜開的眼睛洩露奇異的熱情巡梭於她肉體上。說道:「溫兒的女人我都看過,只有你的身體最完美最有魅力,像夕姬一樣。」

  啞女人忽然站起,但薄薄外衣卻委墜腳下。現在她已全身赤裸並且讓頭髮散垂肩後,宛如最完美無瑕的塑像。嚴北的眼光果然不錯,啞女人的身材曲線肌肉彈性以及皮膚之白嫩的確遠超過所有美女。她面貌不算最美,但配合無懈可擊的肉體卻放射強大奇異的誘惑熱力。

  啞女人又忽然躺下,仰臥嚴北膝前。於是在兩個男人之間一共橫列三件物事。一把血劍、一卷畫軸、一個玉體晶瑩橫陳的美女。

  極巨大暗淡的靜室內浮動著奇異氣氛。

  嚴北輕輕嘆口氣道:「二十八年前那一天夕姬亦是如此橫陳我們面前,只不過我對面坐的不是你而是你父親。我長話短說,那時你父親身邊只剩下一個女人,就是夕姬。他本來共有六十名姬妾,但自從收了夕姬不到一年全部死光,因為夕姬學會用一種蠱毒,據說是毒教至高無上秘藝。死了的五十九名美女都因中了她蠱毒,我和你父親都知道。那天夕姬為何赤裸裸在我們之間?你絕對猜不出來,要不要猜猜看?」

  嚴溫唯恐這個奇詭充滿刺激的故事中斷,忙道:「姪兒不猜,猜也猜不出。」

  嚴北道:「因為你父親把她獻給我,你父親一來不喜歡永遠孤零零對著一個女人,二來怕有一天被她毒死,所以要我救他。」

  嚴溫搖頭道:「換作是我一定不敢收下這件禮物。」

  嚴北道:「但你父親是我嫡親同骨同血的弟弟,我不幫他誰會幫他?況且第二天我有一個約會,死生未卜。我當然趁此最後機會拯救你父親。」

  嚴溫震驚地問道:「那約會的對手是誰?」

  嚴北道:「他是全江南武林公認劍道第一名家『天孫織錦,金剛無敵』易東風……」

  他忽然不說下去並非賣關子吊胃口,而是銳利小心又極有興趣地注視啞女人滑嫩晶瑩的肉體。片刻之後才又道:「易東風那時正值四十壯年,劍術如神,精妙細巧處宛如天孫織綿不見針縫剪裁痕跡,威猛剛厲處則似金剛力士無堅不摧。我很擔心因為我血劍第十八招『春回大地』還未煉成。」

  提起「血劍」那森寒殺氣忽然恢復,啞女人赤裸嬌軀一震,全身皮膚佈滿雞皮疙瘩。

  嚴北接著開口說下去,情形才迅即改變。他道:「我要夕姬向她的蠱神立下重誓永遠不得加害居住沁紅院之人,更不許她加害你父親。她答應照做,所以沁紅院變成我們嚴家最安全的地方。」

  嚴溫訥訥道:「但您對付強敵前夕還要為一個女人消耗精力?夕姬又何以肯向蠱神發誓?」

  嚴北道:「夕姬根本為我而入嚴家,因為我是她殺父仇人。」

  嚴溫恍然地道:「更怪不得她同意那一晚。她當然希望削弱你力量希望你敗陣身亡。」

  嚴北道:「現在情況似乎跟二十八年前一樣,啞女人想報仇的對象也是我。」

  啞女人嚴溫一齊震動吃驚。嚴北露出難得一見的微笑,又道:「她已有報仇機會。我決定留下她。」

  此一想法做法在當時的社會觀念中簡直離了大譜,伯父怎可佔取姪兒的女人?但既然「啞女」蓄意復仇而入嚴家,情況便已微妙不同。何況啞女人與嚴溫關係特殊奇異。不過嚴溫最感意外是啞女居然是仇家?復仇對象居然是嚴北?

  嚴北道:「她一定是易東風最小的女兒。易東風被我殺死那年,她最多一兩歲。她身世之謎我已偵查猜測好幾年竟無絲毫線索。直到剛才我提到易東風,還有她極力獻身的企圖。啞女,你得像夕姬一樣答應我兩個條件。」

  啞女比劃的手勢任何人一望而知她已答應。

  嚴北道:「一是如果我永不回來,你得盡力照顧嚴家之人,不但是溫兒,小星小雨亦一樣。二是嚴家秘密等小星小雨長大了負責告訴他們。」

  啞女人用力點頭,高挺乳房因而出現蕩人心魄的顫動。

  嚴北輕輕嘆口氣,道:「溫兒,夕姬就是你生身之母。」

  幾個字一句話卻不啻晴天霹靂,嚴溫固然傻了,連啞女人也瞠目結舌,顯然誰都想不到。

  嚴北又道:「我知道你心裏想甚麼。對,任何人連我都不知道你究竟是那一個的兒子?但不要緊,反正必是我們兄弟的血肉,這就夠了。」

  無怪嚴北雖是極冷極嚴厲之人,但對嚴溫一切過錯一切缺點都能容忍。人總有偏袒自私而又時時陷於溺愛,嚴北是「人」,所以,一如許多人那樣偏溺袒護「兒子」。

  嚴北道:「第四個秘密,小雨其實是你的兒子,除了母親不同,其他和小星一樣。」

  這話使啞女人整個跳起。兩年來她負責使小雨(顧師爺帶回的禮物)徹底明白一件事,他生存之意義就是為了要做嚴星「替身」,準備任何時候替嚴星「死」掉。但如果小雨竟然真個是嚴溫的骨肉,當然沒有做「替身」必要,甚至應該重估地位而獲得種種享受。

  嚴溫苦笑道:「每一件秘密都足夠我愣三日三夜,但小雨的母親是杭州娼妓,我……我可從未試過宿娼嫖妓啊。」

  嚴北道:「小雨的母親八年前還是少女,尚未淪為娼妓。她本是蘇州人氏,你強姦她使她有了孩子,不久她流浪到杭州在青樓賣笑。她最近已經不在人世,負責偵查的三個人亦只有一個活著,活著的就是大江堂『鳳尾』香主羅翠衣。」

  大江堂「三香」、「五舵」八大高手俱屬老臣子,忠心可靠,絕無問題。故此鳳尾香主羅翠衣承辦如此機密之事,事成之後仍不須步上滅口之路,但手下辦事的兩人都不能活著。

  「三香」是龍牙香主、虎頭香主和鳳尾香主,「五舵」以東南西北中區分。

  嚴北又道:「關於小雨這孩子本身亦有一個秘密,是當年那顧師爺自作聰明做成的,但你們好像都不知道。」

  嚴溫馬上記起殺死顧師爺那天情景,的確有個秘密,顧師爺還未說出便人頭落地。

  因此嚴溫和啞女人都不覺露出極感興趣關懷樣子,側耳聆聽。嚴北只說一句話,連啞女人都驚異得跳起,更別說嚴溫了。這個秘密不久就只有「啞女人」知道,因為後來嚴家發生種種奇怪嚴重事件……

  不過嚴溫離開沁紅院之前,嚴北還告訴他兩件事。一是他母親夕姬仍在人間,並且還住在嚴府內,只不過身份已經變更,是以連嚴溫亦想推想不出是那一個。第二是三五日內須決一死戰的對手便是「刀王」蒲公望。那「中流砥柱」神探孟知秋會不會跟蹤而來,不敢肯定(因為此人實有神鬼莫測之能)。

  是「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也好,是「大風起兮雲飛揚,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也好,俱是一切隨著時光消逝無蹤。休說人間的豐功偉績,千秋大業,即使是渺小個人之「仇恨」,在有限的時間和空間內(即變幻的不永恆的),又何嘗能存在得很久?

  例如「啞女人」的殺父之仇。她父親易東風一代劍客固然早已灰飛烟滅,而她潛匿嚴府超過漫長十載之後,仇恨亦淡如烟霧,似有還無,這真是很難說明很難解釋的情形。她為報仇不惜鬻身為嚴府婢妾,每天服侍嚴溫亦受盡他的折磨(雖然她不以為苦),然而她的「仇恨」居然與日俱淡。而現在她直接面對真正仇人嚴北,竟要她獻身承歡,她何以會從心裏頭百千個願意呢?

  曾有哲人說過「愛」與「恨」這兩種激烈的感情本質上很相似,往往混淆不清。愛與恨一旦超過某種程度,便不是世人所能了解所能分析,甚至不能接受。

  當「啞女人」以她完美魅惑之肉體挑逗起嚴北無限慾火激情,當他們已渾合為一體時,她心中能找得出「愛」和「恨」麼?

  在變幻不永恆千變萬化人生中,你絕對找不出肯定不變的答案。你只好大白天挑著燈籠在鬧市行走尋找,卻平添凡俗人們的「為甚麼」,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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