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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严温眼中露出残酷无情凶光,任何人眼中若是出现这种光芒,已可以肯定他想杀人了。

  但郭五郎却看不见他眼光,因为严温像女孩子一样偎靠他肩上,而郭五即有力的双手也搂住他的腰身。

  郭五郎忽然发出淫邪古怪笑声,把严温抱起向紧邻书房的卧室行去。他想干甚么?他为何像吻女孩子一样吻在严温面上甚至唇上?

  书房门口忽然闪入一个人,无声无息而又飘滑得很快,霎时阻挡了郭五郎的去路。郭五郎只好停下脚步,既不放下严温也不说话。

  严温在他怀中懒懒道:“哑女,有甚么事?沈神通怎样了?”

  哑女人大概已看惯这种场面,所以神色如常,一连打了好多手势。

  严温点点头,也不耐烦地挥挥手:“你走吧。沈神通既然还不能走动,地牢既然一切正常,这一方面没有甚么可耽心的了。哑女,你去召集神箭手和剑手,严密守住我这儿。我不想被任何人惊动败了我的兴致。”

  ***

  暂时没有人会败他兴致,因为“猛将”朱慎或者司马无影这时都不知在何处,而沈神通也仍然在地牢中。

  现在已经是晚餐时分,地牢内一片喧嘈,铁门和石墙砰訇作响。但没有人会觉得奇怪,十多年来这已是有如春去秋来,或者是火燥水湿一样地自然,一样地合理。

  例如忽然一旦全无声响,全然不嘈不闹,反而变成不正常而使得防卫方面进入紧急程序。若是进入防卫紧急程序,担保连苍蝇也飞不出这座地牢。详细情形太过啰苏了一点,所以暂时不必浪费笔墨时间。

  总之几个满身黑毛形状丑陋的汉子(现在已知道他们是严温用某种方式做成的狼人),他们迅快送食物进来,也迅即离开。由于极吵耳惊骇人的种种声音忽然消失,所以两道铁门关闭锁上声响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沈神通忽然像跳蚤一样灵便跳下床,并且奔出外面甬道。

  他话声很和缓有礼,但声音却是用内力迫出,故此十几间地牢(有人无人全部在内)都一定听得清楚。

  “各位前辈,我已奉告过我的姓名是沈神通,但各位前辈可能有些不知道我究竟是谁。只不知我若是提起家师就是‘中流砥柱’孟知秋,诸位前辈知不知道?又诸位前辈敢不敢相信我听从我的办法?”

  他不但早在午饭前已经塞给每个人(一共七人)两个夹酱肉馒头和一壶蔘茶,又说出自己名字,并且再三叮嘱人人不可食用送来的饭菜。

  沈神通这个名字虽然是名满江湖,但究竟还是晚近的事,“孟知秋”可就大不同了。果然一个低低而又含糊的声音道:“神捕孟知秋?你真是他弟子?”

  沈神通发出轻松笑声:“讲话的敢是武当前辈痴道人?”

  众声寂然一阵。仍然是含糊声音道:“我一开口你就知道?为甚么?”

  沈神通道:“天下没有人能够话声既含糊,但入耳又字字清楚。这等玄门正宗至高无上内功,除了痴道人还有谁?”

  一个破锣声从左边最后一间石牢传出来:“不对,不对,他是天台山傻禅师,不是武当痴道人。”

  “不对,不对。”沈神通也学他讲话腔调,唯一不似就是那副天生破铜锣声:“我是百花洲胡说和尚。谁叫我的江西口音露出破绽?当然还有这副破锣嗓子,也是罪魁祸首。”

  “哈哈。”破锣声干笑两声,但任何人都听得出他竟是承认了:“神捕孟知秋果然名不虚传。洒家看他这个徒弟可能比老孟还可怕。”

  如果顺着江西百花洲胡说和尚话题讲下去,恐怕一忽儿就绕到天南地北去了。所以沈神通道:“还有五位前辈,希望不必叫我一个个的猜,因为我们的时间很宝贵。”

  一个石牢内传出雄壮震耳声音道:“我是鄂北袁越。”

  “我早猜到了。”沈神通的确早已猜到,故此声音很平静:“除了袁前辈之外,天下还有谁能将石墙擂出那么巨大声?”

  那鄂北袁越外号“擂地有声”,十二式擂手拳力之重天下第一。袁越重重叹口气:“秋老果然天下无双,连他的弟子也如此高明,谁能不佩服呢?”

  他只短暂停歇一下:“除了胡说和尚痴道人和我你已知道之外,此外还有四人,一个是万里云雁吴潇潇。他是第一流的独行大盗,谅你必定知道他,所以不必多介绍了。”

  沈神通的确惊讶地嗯了一声。

  “第二个是‘割爱手’顾慈悲,这个家伙邪得很,我也不必多说。”

  当然谁不知道天下十大邪人之一的“割爱手”顾慈悲呢?只不知轮到他自己之时,能不能像他对别人那样洒脱地使人割爱?

  袁越雄壮震耳声音又道:“还有两位一是泰山怒汉冯当世,一是黄山女侠‘金花银蛇’冉华。这两人名字你听过么?”

  “我听过。”沈神通声音仍然很平静,虽然他心里其实很急。现在是甚么时候?还在这里慢慢的介绍?

  “从前传说‘金花破铁胆,银蛇吞怒汉’,看来泰山冯前辈的铁胆和石敢当神功,都在冉姑娘面前大大吃瘪了?”

  泰山怒汉冯当世居然不“怒”,反而哈哈一笑。冉华声音仍然娇滴滴很悦耳:“沈神通,孟老还好么?”

  “家师目下情况未卜,此事说来话长,反正跟刀王蒲公望和血剑严北都有关连。但如果真有问题的话,祸患却绝对不是蒲严两人,所以我说这事很复杂需得慢慢解释。现在诸位前辈要不要离开此地?”

  胡说和尚破铜锣声音先道:“废话,我们好好的为何要离开?你担保有地方给我们管食管住?”

  痴道人声音含含糊糊而却偏又十分清晰:“我们出得去?”

  冯当世声震屋瓦大叫:“小冉,我们出得去第一个地方就是到黄山去……”

  吴潇潇很斯文很温和:“沈神通,如果你不要代价,我们一定会很感激。如果你要代价,我们一样也很感激,你为何迟疑?为何要多问我们?”

  “吴前辈的话真是一针见血。我先请问你们,为何你们被囚十多年都很安份?为何每天三餐你们叫啸吆喝,但一吃饱就没有一点声息?”

  没有人出声回答,所以沈神通只好自己接下去:“因为饭菜之中有毒,你们吃完之后,不得不运功对抗,所以你们不但没有余暇设法逃出石牢,而且每到吃饭前那一点时间,正是你们功行圆满之际,于是你们或是啸吼,或是笑喝,还有撞门擂墙无所不至。你们只不过试验自己的功行而已,并非真想弄出许多声音。”

  胡说和尚道:“放屁,我们又不是吃饱饭没事干(其实正是没事可干)。你快快滚蛋,别惹恼了大和尚我……”

  顾慈悲立刻接口道:“沈神通,这家伙就爱胡说八道。不过你分析这些情形有何用意?严家向我们下毒也不算怪事!”

  冉华悦耳声音升起来:“这种讲法也不妥。因为血剑严北当年在墙壁留下击败我们每个人每一招的剑法图形,又在屋角留下一条红绸带,言明只要我们找得出破他剑法的招数,我们一扯动红绸带,他马上就会出现会面。既然如此,他何须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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