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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梁永佳道:「我錯在何處?何以連性命也丟掉?笑話,誰能殺我?你麼?哈,哈……」

  無嗔上人笑聲比他更響亮,舉手指住自己鼻子,道:「對,對,你必定死於我刀下,當然你的手下金蜂他也活不成,因為你不應該告訴我們,原來你們都是該殺死的人,這就是你最大錯誤。」

  梁永佳道:「我仍然看不出錯誤,事實上你非死不可,她們三個女的也活不成。」

  無嗔手中忽然出現一把緬刀精芒如雪。刀尖一探已刺入金蜂背心要害,嘻嘻笑道:「花解語,金蜂已變成屍體,你可願意丟掉他麼?」

  花解語當然不想抓住一具屍體,連忙將他推開遠遠摔到牆下。

  梁永佳發出陰冷笑聲,道:「你們能殺死活人,但能不能殺死屍體呢?」

  無嗔上人回答得很快也極為堅定,道:「能,連鬼魂也殺得死,屍體算得甚麼?嘻哈。」

  梁永佳也學他「嘻哈」一聲,也極肯定地道:「不能,你現在誰也殺不死。」

  閻曉雅袖中飛出五點寒星向門外的人射去。她曾經正面發過暗器襲擊青蝶,卻被青蝶躲開。所以留在梁永佳以及其他人心中印象是她暗器功力有限。

  誰知這一次那五點寒星去勢之快大不相同,快得宛如電光石火使人連念頭也來不及轉,快得連梁永佳也駭然閉眼縮頭。那是本能反應,根本來不及考慮其他。

  但梁永佳沒有事,他迅即睜眼暗罵自己蠢才。

  這道房門不但有兩個兇惡鬼魂把守,而且還有一道「春風不度玉門關」的法術禁制,像天塹一樣阻隔了任何人或物不得出來。

  五點寒星都落在門檻上,果然難越雷池一步,三女面面相覷都做聲不得。

  但她們馬上就駭得花容失色,綠野甚至失聲驚叫道:「殭屍,殭屍……」

  殭屍的傳說廣佈天下,任何人一聽而知那是「屍體」會行動的意思。會行動的屍體就算不襲擊人,但那個人也必定會駭個半死。

  梁永佳又學無嗔說話,道:「嘻哈,這種殭屍會吸人的血,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

  他話聲忽然中斷,面色好像被毒蛇咬一口那麼難看可怕。

  因為他看見無嗔肥胖臉上佈滿笑容。

  雖然梁永佳不知道「遊戲風塵」神功的底蘊秘奧,卻不知何故能心領神會人家正施展出極厲害可怕的上乘武功。

  也許是那股能摧毀一切的殺氣使他膽寒股慄?他不知道而且已無須知道了……

  無嗔人刀合一化為一道耀目精虹,這一剎那間人人聽到似是來自浩瀚太虛無限時空極遼遠處的奇異聲音。是人類從未聽過亦不能了解的聲音。

  精虹穿過門口,毫無阻滯。梁永佳立刻倒在地上像條死狗動都不動。

  梁永佳不曾說一句話。不過假如他有機會開口,相信也不會抗議。如此奇異威力的刀光,無限力量好像來自人類永不可測知極遙遠之太空。「鬼魂」「法術」都不能阻擋抗拒簡直使人覺得很應該。

  三女和小鄭一齊平安走出房外。他們面上都出現說不出的敬佩神色。

  但他們更不由自主記起小辛,世上恐怕只有小辛能夠找到像無嗔這種人來幫助他們。而其中閻曉雅更想起連四,連四曾為她兩度拔刀。小辛這些奇怪朋友好像從前都居住在別個星球,直到現在才忽然降落活躍於我們的地球。

  閻曉雅好像被沉重心事壓得面色很白,還帶一點慘淡。

  但連最關心她的小鄭都沒有發現,因為無嗔面色比她更壞。雖然他仍然掛著招牌笑容,看來卻有苦澀味道。

  無嗔道:「嘻哈,別這樣看著我,尤其是美麗的姑娘們。我希望房間裏的殭屍已跟著梁永佳爬不起來。」

  花解語道:「大和尚,你的聲音遠遠不如從前響亮,你的面色也不大好。」

  綠野道:「何止不大好,簡直十分難看。我知道因為你的功力還差那麼一點點,所以勉強使出這一刀之後幾乎耗盡真力。」

  無嗔道:「嘻哈,小姑娘說得對。」

  綠野問道:「你幾時才可以使第二刀呢?」

  無嗔道:「我也不知道。」

  綠野道:「這一點很重要。因為此地除了梁永佳之外還有別人,甚至比梁永佳更厲害。沒有你那一刀,我們必定全部被鬼抓去。」

  花解語道:「對,本來現在應該不跟你說話,好讓你休息。但你這一刀實在太重要。是我們生死勝敗的樞紐。」

  走廊另一端傳來溫和有禮而又很堅決自信的男人聲音,道:「錯了,你們都錯了。但當然最錯的是梁永佳。」

  一個人隨聲出現,長廊上燈光把他全身照亮,可以看得相當清楚。

  他穿一件雪白長衫,青襪青鞋。腰間也繫一條同樣顏色腰帶,配襯得很悅目脫俗。

  他大約四十歲左右,眉眼細長,看來慈祥而又清秀,尤其他肌膚非常之白,好像很多年都未見過陽光。

  他又用溫和禮貌聲音道:「梁永佳錯在淺陋無知以及天性惡毒殘忍。他以為幾手毒功和驅遣鬼魂之術,加上房門的禁制就可策萬全,他殘惡天性則使他以迫害你們為樂。所以他錯得不可收拾,連性命也斷送了。」

  花解語經常都充任「發言人」職位。她道:「你的風采味道完全不像他們,亦絕對不是蒙著面孔見過我們的白衣人。梁松柏說他們是四大使者,總之你跟他們完全不同。我們很想知道你是誰?以你如此人才何以肯幫梁松柏禍害世間?」

  白衣人搖頭道:「我們最好不討論別的問題。甚至我的姓名也不能告訴你們。我已經是梁松柏手下的鬼魂一樣。唯一區別是我還活著,那些鬼魂卻已經死了。所以我可以算是活著的鬼魂。」

  綠野忽然冒出兩句:「隨便你怎樣說或者甚至殺死我們,我仍然認為你決不是壞蛋。」

  白衣人道:「謝謝你。你是我平生所見第二位最美麗的姑娘。大約三年前我見過一位,跟你們都一樣漂亮。」

  綠野道:「她使你留下如此深刻印象?你為何後來不找她?」

  她以為人人都像她一樣敢愛敢恨,敢向天下人赤裸裸袒露心中的愛恨。殊不知這正是絕大多數人做不到的事。

  白衣人不回答她,卻道:「我記得我們絕不是談論這些事情才見面的。」

  花解語這時才接得上口,道:「你說過我們都錯了,為甚麼?難道你認為有人接得住無嗔和尚那一刀麼?」

  白衣人道:「不必接,現在你們任何人只要跨一步,立刻有不測之禍,只不知你們肯不肯相信?」

  無嗔道:「嘻哈,如果洒家不是這等樣子,一定叫你嚐我一刀。」

  白衣人緩緩道:「你縱然神完氣足功力猶在。但你我究竟是誰先倒下仍然是五五之數,希望你相信我的話。」

  他的聲音溫和有禮,又蘊含無限自信,但正因如此才極有說服力使人不敢不信。如果是疾言厲色反而收不到這種效果。

  綠野最膽大最衝動,大聲道:「我一定要試試看。」

  說完立刻跨出一步,「咕咚」一聲整個人摔在地上動都不動。

  但沒有人敢移步去瞧她的情形,連小鄭可以變成各種蟲類的人也不敢動。

  長廊上沉默片刻,花解語先打破寂靜,說道:「我已知道你是誰。」

  白衣人嘆口氣,道:「你何必知道。」

  花解語道:「綠野躺在地上既不舒服又不雅觀。你看怎麼辦呢?」

  白衣人道:「我讓她恢復如常好不好?」

  話聲方歇,綠野已經哎喲一聲,然後爬起身,如果是平常女孩子跌這一跤,自己一定爬不起身!

  綠野一跳起身就指手劃腳,道:「喂,空中那個五彩轉個不停的輪子是甚麼邪法?」

  她記住不可跨出一步的警告,所以深信揮手指劃沒有妨礙,事實果然證明她的想法,但別的人仍然連小指頭也不敢動一下。

  白衣人道:「不是邪法,是一種很奧妙的學問功夫,絕對不是邪法。」

  綠野道:「你倒底是誰?說呀,如果我有你這麼厲害高明的學問功夫,不論有任何理由,我也絕不隱瞞姓名。你是誰?」

  白衣人顯然招架不住綠野這種坦誠野性的攻勢,成熟世故的人會很諒解地同意有人必須隱藏姓名。但綠野絕不肯諒解或讓步的。

  他無奈說道:「我姓李,名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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