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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小鄭蚊叫聲鑽入花解語耳朵,道:「瞧,老頭子心跳加速,呼吸稍促,身子卻凝定不動,顯然正貫注全神瞧著閻姑娘。」

  花解語點點頭。小鄭又道:「我們快走,這條線索萬萬斷不得。」

  太陽已略略偏西,氣溫反比中午略高。好些樹木都有點無精打采,似是畏懼驕陽炙威。

  蟬嘶此起彼落熱鬧得很,偶然傳來數聲山鳥嬌啼。

  但在和平寧恬中,卻含蘊冷酷無情殺機。起碼綠野一條性命已靠近鬼門關。

  ***

  合肥很大很繁榮,但也很樸素。已經略見昏暮,點燈人家不多,可見得此城居民很儉省。

  當然做生意店舖燈火輝煌,所以大街上很明亮。遠悅客棧也在大街上,店內兼做飯館的大廳更是燈火通明。

  綠野躺在柔軟床舖上,依舊昏迷而又全身冰冷,如果不是尚有呼吸一定會以為她已經死了。

  投店時只有花解語和綠野,因為小鄭閻曉雅半途中相繼不見了。

  花解語掏出一個小包裹,打開來有一撮乾糧和一個小瓷瓶。

  片刻間房門響起叩敲聲,有人道:「姑娘,大夫請來啦。」

  那大夫姓王,據說是世代儒醫,有兩撇小鬍子,穿著舉止倒也斯文。

  他切過脈翻看過眼睛又扳開綠野嘴巴,看過舌頭。

  花解語默默等候。王大夫想一會才舉目望住花解語,道:「這位姑娘六脈微弱而又紊亂,但眼舌呼吸皮膚等又顯示生機強固。此是陰陽調而不調,五行相剋而又相生之象,學生行醫以來還是第一次遇見。」

  花解語明澈目光盯住他,柔聲道:「能救或不能救呢?」

  王大夫忽然愣住,半晌才定過神來。只要是男人而又面對如此明艷容顏那能不心醉神搖?

  花解語又柔聲道:「錢不計較。如果要多請幾位大夫會診更好。王大夫,請儘快盡你所能救活我這個可憐妹子。」

  王大夫用奇異眼光瞧她,又用同樣眼色看看綠野。

  花解語不作聲,除了焦急可憐表情外,沒有任何表情變化。

  她曾是江湖上一流人物。如果女性要選出強人的話,花解語必可當選。

  她能忍耐等候,任何惡劣痛苦情勢煎熬下都忍得住。甚至她自己前途幸福和性命等交關之事,她都能忍受能等候。

  那王大夫奇異的眼色洩漏不少秘密。專業醫生即使面對千百人死亡場面,也能冷靜盡力做份內之事。莫非王大夫根本不是「大夫」?他究竟是甚麼人?有何企圖?

  王大夫突然用耳語般聲音道:「你快走,走得越快越遠就越好。」

  接著提高聲音道:「唉,這位姑娘看來,病入膏肓沒得救了!」

  花解語向他眨眨眼以及報以感謝的微笑,口中大聲道:「大夫,常言道是醫者父母心,請想想辦法。我妹子今年才十七歲……」

  說話時把桌子上瓷瓶和乾糧推近王大夫。瓷瓶內是「茶」,從郭老丈茶壺內倒出來的茶。

  她用請求的手勢求王大夫幫忙,又指桌上物事。

  王大夫拿起乾糧嗅嗅,搖了搖頭。又拿起瓷瓶,馬上睜大眼連連點頭並且小心放下瓷瓶。

  果然是「茶」中出了問題。郭老丈的外表談話以至他那乾枯滿是老繭的腳板,顯示他無辜不知情。他一定是被人暗中利用,尤其是他的外形以及真不知情,故此絕對不會使人起疑防範。

  幕後人心計極工手段毒辣已可證明。莫非真是「魔鬼」要組織軍隊?

  王大夫說些謙辭的話,接著一面暗暗搖手一面說道:「姑娘,說起這等奇難病症,本城上有余大夫周大夫最拿手,你轉請他們還可能有救。叫店小二去請就行,他都認得。」

  花解語向他福一福表示感謝,塞一錢銀子作為診金。王大夫本不想收錢,但又怕多說話無益,嘆口氣就走了。

  綠野既然只賸下一口氣,小命去了一大截,花解語反而不必太顧忌,把她獨自留下亦不須太牽掛。她眼珠子一轉,決定了進行步驟。

  首先叫小二來,埋怨幾句後便提到余大夫周大夫。

  店小二似乎提不起勁,道:「小的知道這兩位大夫。」

  花解語道:「他們醫館怎麼走法?我去請。」

  店小二忽然有了精神,道:「姑娘自己去?讓小的跑腿就行啦。」

  花解語道:「不,我自己去才顯得恭敬誠意。」

  店小二抓耳撓腮的推託一會,才把地址走法詳詳細細告訴她。

  臨到花解語出門,店小二忽然用耳語道:「快去快回,祝你順利。」

  不等花解語有所反應便一溜烟走了。花解語心中明白,連店小二在內共有兩個人受迫做一些不願做的事,亦可見得必有人暗中監視,王大夫店小二才如此小心緊張。

  余大夫醫館就在大街上,很近。此時是昏暮,但醫館內燈火明亮,還有不少病人。

  花解語進去直闖診症室,別人還來不及阻問,她探頭瞧一眼,就走出醫館。

  漂亮女孩子有很多好處,沒有罵她。除好奇外對她的奇異行動也沒有如何反應。

  周大夫醫館亦相距不遠,花解語微笑自若地走入診症房間,醫家以為她是病家家人。

  另一張書桌後有個年輕人增減用藥名稱說出,由年輕人抄下此一醫案。

  病家問一些話後終於出去。花解語輕拍年輕人一下,道:「下一位要等一下。」

  年輕人聽話得很,立刻像泥雕木塑呆坐不動。他當然想動因為他連這個聲音極悅耳迷人的女孩子的面龐都沒瞧見,但可惜全身麻木僵硬,心中清楚而硬是不能動彈。

  周大夫居然面色不變,道:「哼,點穴手法很高明。你想幹嗎?」

  但當他瞧花解語兩眼之後,忽然神色完全緩和下來,甚至柔聲道:「你貴姓?你的問題並不急在這一陣子。」

  花解語道:「我姓花。大夫你果然很有眼力。」

  周大夫道:「我先看完脈才敢說話。」

  花解語道:「好,但不在這兒。請到遠悅客棧,我歇在那邊。」

  周大夫道:「但外面還有病家,他們都等了很久。」

  花解語道:「叫他們忍耐再等一下。大夫,請跟他們講一聲。我求求你。」

  周大夫望望呆如木雞的年輕人,又充分感覺出花解語溫柔卻極為堅決語氣,如果不順從她,只怕也遭到被點住穴道的命運。他嘆了口氣,道:「好,咱們走。」

  兩人出得門外,花解語道:「大夫,那余大夫如何?」

  周大夫道:「余生天兄?他是大國手,我自愧弗如。」

  因此當他們經過余大夫醫館時,花解語大大方方拉住周大夫臂膀一同入內。

  見到余大夫,周大夫一怔。

  花解語笑盈盈道:「余大夫,有個病人相當麻煩。」

  余大夫道:「你是誰?你沒看見我很忙?真是莫名其妙……」

  花解語忽然雙手拂出,左手先右手後歷歷分明,誰知正當余大夫仰身後退之際,她右手居然比左手快一步拂近對方胸口。光芒微閃即沒,花解語已縮回手,笑容依舊,似乎根本沒有發生過任何事。

  但余大夫咕咚仰跌地上。顯然不但發生過事情,而且很嚴重凶險,因為余大夫跌倒之後既不爬起亦無聲息。

  周大夫驚道:「你……姑娘……你……」

  花解語道:「他不是余大夫,是冒牌貨。」

  周大夫張口結舌,花解語給他一個眼色,厲聲道:「如果你敢不聽話,此人就是榜樣。」話聲傳出老遠,如果附近還有心謀不軌之人一定聽得見。

  客棧中綠野昏迷如故,沒有人打擾(這一點花解語早已算準)。

  花解語等周大夫診察綠野脈息,一面留意外面動靜。

  她顯得從容鎮定,毫不慌急忙亂。但如果昏臥床上的是她親妹子,不知她還能不能保持如此冷靜?

  周大夫道:「令妹子中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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