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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原來如此,「愛情」,真摯的愛情可以使泥土變成鑽石黃金,清淡的水也可以變成最馥郁的美酒。

  麵只吃了一半,青花碗忽然「啪」一聲碎裂。荀燕燕吃驚地用布抹拭。程士元拿起酒壺,道:「小娘子,不要緊。古人說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啪」一聲酒盃也忽然碎裂,所以程士元樂天安命的哲學也講不下去。

  荀燕燕美麗的雙眸中湧出淚珠,神色變得很悽慘。

  程士元柔聲道:「現在已經到了該講明的時候,對不對?」

  荀燕燕道:「你知道了多少?」

  程士元道:「不多,因為我不願意追究。」

  荀燕燕道:「相信你也明白,是另外一個男人。回想起來我有點對不起他。」

  程士元道:「既然如此,不必說了。咱們認命就是。」

  荀燕燕道:「不,有一點我一定要說明,他雖然全心全意愛我,我亦很欽仰尊敬他。然而我對他卻不是愛,比起你完全不一樣,你可明白?」

  程士元凜然道:「我明白,我們都沒有遺憾。讓他來吧!」

  屋頂右角突然暴響一聲,瓦木紛飛中現出一個洞。接著一條人影飄落地上,陽光恰好從洞口斜射入屋,照得此人全身特別明亮。

  他是個三十歲不到的男子,臉龐瘦削,眼睛顯得很大,濃黑一字的眉毛很冷酷無情。

  他有兩把劍,一把斜插背後,一把用左手握住劍鞘。

  他的眼光有如兩道冰柱,沒有絲毫感情。說道:「我是血劍會第七把交椅的『木魚』姚本善。」

  程士元被姚本善雙眼一瞪,四肢發軟,口舌僵木。

  荀燕燕反而態度從容,盈盈一笑,道:「木魚姚本善,這名字很好聽。只不知血劍會是甚麼?如果是幫會,為甚麼找上我們?」

  「木魚」姚本善冷冷道:「血劍會不是幫會,是一個秘密組織,專門替人殺人。」

  「替」人殺人,意思便是說受僱殺人,當然無須解釋其他問題。荀燕燕只要知道「誰」出錢僱用他們就足夠了。

  「木魚」姚本善又道:「荀燕燕,你是聰明人,一定不會多問。」

  荀燕燕身子緊挨程士元,「末日」已經來到,多說多想都白費氣力。她也感覺到程士元很平靜安穩,這是最使她安慰的。如果他的愛情如此「真」如此「深」,則死亡豈不是更好的境界?

  姚本善又道:「你果然很聰明『不詢問問題』。我血劍會有一條規矩,如果對方不反抗不囉嗦,便可以有一個遺言心願,本會必定替你辦到,說吧!」

  荀燕燕道:「士元,你說。」

  程士元捏住她柔軟白膩的手掌,道:「我沒有,你呢?」

  荀燕燕道:「三年前我已把一切安排妥貼才與你隱居。三年之後當然更沒有任何放不下的事了。」

  程士元眼中射出明亮歡欣光芒,道:「我們此生沒有在世間白走一趟。」

  荀燕燕道:「生生世世都有如這一輩子,我也願意。」

  程士元道:「燕燕,你知不知道我最感謝你甚麼?」

  荀燕燕道:「一定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所以我不猜,你說。」

  程士元道:「我們能日夜不離隱居三年之久,我每天能心無堊礙,在園子籬藤下曬太陽,對著各種花草樹木發呆。而離開陽光輕風花樹草木,就見到你的嬌靨,你讓我自由自在,發呆也好,讀書寫字也好。我居然享受三年之久,實已心滿意足。一切一切全靠你的機智小心和行事的魄力,要不然人家早就找到我們。我最感謝你就是這一點。」

  他的慾望何其微小?只不過每天能發發呆,儘量在陽光中樹木花草中浪費一點生命!財富權力聲名都不要。

  荀燕燕感動得深深嘆息,柔聲道:「我們所要求的不過是廝守一起曬曬太陽而已。但回想之下,卻是何等奢侈的享受?我每天只要看見你在園中在窗前,靜寂冥想,就感到無限幸福無限快樂。」

  「木魚」姚本善突然插口道:「三年時光是別人賜予,與荀姑娘的機智無關。我們三年前的端午節,就知道你們買下此屋。」

  程士元訝道:「何以讓我們過三年之久?」

  姚本善冷冷道:「『他』認為一兩年時間,你們彼此就會彼此厭倦。『他』深信隱居平淡的生活,兩個人又日夕不離,必會爭執厭倦。」

  「他」的道理很對,兩人同居於小小地方,日子平淡全無變化,完全沒有憧憬夢想,連一個親朋的來往應酬都沒有。誰能不厭倦失望?「愛情」還能夠存在?

  但「他」錯了,如果是真正的相知的愛情,樸實平淡的日子只嫌少。三年實在太少,連三十年都不夠。

  你如果得到過真正的「愛情」,定知此言不假。可惜世上很少人能獲得,很少人能自甘平淡,更少人能遇著真正的「知己」!

  血紅色的劍刃,幻映出血紅色光華。程士元和荀燕燕的胸口也流出紅紅的「血」!

  但他們的面容很安詳,甚至還呈現「快樂」。你我任何人都會「快樂」,如果你真正深信獲得知己,深信沒有白活,誰能不快樂滿足?雖死何憾?

  ***

  敲門的白衣少年長得挺俊,眼睛圓大烏溜,唇紅齒白。可惜矮一點,所以俊美有餘,瀟灑不足。

  應門的侍婢約摸十五六歲,樣貌俏麗,身材發育得很好。

  少年說道:「我找花解語。」聲音有點怪,似是迫緊喉嚨而發。

  侍婢道:「這兒是陳府後園側門,你一定找錯地方。」

  少年伸手抓住她臂膀,使她幾乎倒偎他身上。侍婢不禁花容失色,何處來的好大膽輕薄子,光天化日下便在門口動手動腳。

  不過她雙腿竟不聽話站直,以至嬌軀有一部份碰觸對方。

  她又忽然發覺已移入門內,門也掩上了。可怕之事果然發生,少年不但緊抱她,還在她頰上親幾下,嘖嘖有聲,說道:「好白,好嫩,好香。你叫甚麼名字?」

  侍婢驚得全身發抖,卻不忍掙脫,顫聲道:「我叫喜兒。」

  少年道:「名字好人更好。」嘖地又吻她一下,道:「我叫浪子辛無情。記清楚,浪子辛無情,告訴花解語,她立刻會見我。」

  喜兒奔到樓上,面色青白全身抖個不住。

  端坐蒲團的花解語眼光澄澈平靜溫柔,喜兒忽然恢復鎮定,道:「小姐,他說他叫做浪子辛無情。他動手動腳壞死啦。」

  花解語居然不查詢辛無情的樣子裝束等等,因為問一百句也比不上自己看一眼,只淡淡道:「請他來。」

  浪子辛無情狂妄輕薄之至,居然抱起喜兒快步登樓。到得樓上,喜兒早已玉靨飛紅,嬌喘不已,閉上眼睛,大有任由魚肉亦不會反對抵抗之意。

  花解語微笑瞧看,居然聲色不動。浪子辛無情訝道:「你究竟看到沒有?小丫頭很不錯,肉呼呼的。」說時,竟然揉摸喜兒胸前結實雙峰,動作猥褻之極。

  花解語答道:「你要我說甚麼?猜一猜你是誰?猜你的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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