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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


  他只愣了一下,便因天殘地缺逃走而驚醒,仗劍繞截佛堂另一邊門戶,猿長老則徑從天殘地缺所走的門戶進去。

  石軒中身形拔起半空中,忽然聽到一個極為嬌美而又熟悉無比的聲音喚道:「石哥哥!」

  這一聲叫喚,把石軒中三魂七魄都叫飛了,身形宛似斷線風箏般直墜下地。卻見在那火光熊熊的鐵箱後,出現一個奇形怪狀的人。

  石軒中目光掃過,心頭一震,差點兒便失聲驚叫。只因若是一向白衣顥飄若仙的白鳳朱玲,變成這般模樣出現,還用說定是因被烈火焚燒成這個樣子。

  那個奇形怪狀的人當然是白鳳朱玲。她只出現一下,便隱入一堵破牆後面。

  猿長老也聽到朱玲的聲音,是以追入佛堂之後,便停止搜索追擊,哈哈笑道:「天殘地缺你們今日可栽慘啦,憑你們的身份名望和武功,屢施毒手,仍然無法取朱玲性命。」

  星宿海兩老怪本要從牆上一個破洞鑽出去,聞言不由得中止去勢。天殘低低道:「老二,咱們務必把那妞兒殺死才行!」

  地缺道:「我不知可支持得住,但沒有關係,反正觔斗栽定,死在此地又何妨?」

  天殘一聽自然躊躇起來,不能立刻決定。

  石軒中心裏發急,兩三個起落,已縱到白鳳朱玲隱身之處。他柔聲道:「玲妹妹,真把我駭死了,我正急著殺死那兩個傢伙,要為你報仇呢!」

  破牆後飄起清朗如銀鈴的聲音:「石哥哥,我知道你著急,但剛才我不能現身。」

  石軒中頭上沁出冷汗,心知朱玲這一次一定完全毀於烈火之下。不過他覺得十分奇怪的,便是朱玲的聲音這麼安詳,一點也不顯得特別激動。

  「一定是她對我有了信心之故!」他想道:「這一回我必需更加小心呵慰她,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我得比以往還要對待她好些……」想到這裏,未免有點黯然神傷。他並非為了朱玲的容貌身體改變了而這樣,僅因覺得朱玲的災劫未免太多了,這一回的不幸,應該落在自己的身上才對……

  朱玲在破牆後問道:「石哥哥,那兩個可惡的老怪被你打跑了麼?」

  石軒中柔聲道:「他們已嚇破膽子啦,猿長老還在追蹤他們呢!」

  「剛才你那一劍,多麼神妙和威風啊!」她聲音中流露出快活的意味:「那不正是你夢寐以求的劍術麼?」

  「是的,那一劍把兩個老怪的頭髮眼眉和鬍子都剃清光,哈哈!」石軒中極力說得輕鬆一些,好教朱玲暫時忘掉她自己可怕的遭遇。不過因為他天性淳厚,為人方正,故此聽起來不大滑稽可笑。這連他自己也感覺到,不禁為了自己的笨拙而懊惱起來。

  但朱玲卻發出銀鈴般悅耳的笑聲,道:「石哥哥你真行,武林公推給你的外號『劍神』兩字,足可當之無愧……啊,我真覺得榮幸。」

  石軒中覺得此時此地,朱玲仍然表現得這般多情,未免令人更覺傷心。當下忍不住嘆息一聲,道:「我寧願是個平凡的人,而能夠和你日夕盤桓在一起,平靜愉快地渡過一生……哎,你身受這麼多苦難,我恨不得能夠代替你……」

  「石哥哥,你待我太好了!」她異常感動地說:「可是我也曾想過,假如沒有苦難,怎樣會顯現出我們愛情的光輝呢?沒有痛苦,我們怎知快樂的寶貴?」

  石軒中惘然道:「你的話雖然十分正確,可是這過程太過令人難以忍受!每一次都是死生一髮那麼危險,假如有一次不幸無法挽回,你說怎麼辦呢?愛情的光輝有什麼用處?」

  他們這對劫後餘生的情侶,竟然隔著一堵破牆,傾訴著心聲。但在佛堂中的猿長老,可就沒有這種閒情逸致,原因是星宿海兩老怪商量之下,決定趁石軒中趕去看視朱玲之時,先拿猿長老試手,瞧瞧地缺是否支持得住,而且因在佛堂之內,光線黝暗。兩老怪本來還有暗器「銀令符」,正可在這地方使用。

  因此兩老怪悶聲不哼,分頭向猿長老撲到。青竹杖交擊如雷霆忽發,聲勢凌厲無比。

  猿長老百年修為,見多識廣,正是人老變精,鬼老變靈,一看這等形勢,心念連轉,已明白對方必有詭計陰謀。但他卻不能像兩老怪般不顧一切,是以不肯出聲叫石軒中來助陣。心想星宿海兩老怪一定要用成名暗器「銀令符」,便小心翼翼地先守住全身,再作計較。

  天殘地缺兩老怪攻了數招之後,登時已明白地缺老怪傷勢影響不輕,不可久戰。否則一旦石軒中和猿長老兩人合力反攻,則今日之局,可能不堪設想。

  但兩老怪與猿長老已結下江河之恨,這兩人因是心靈相通,故此僅僅嘴唇輕動,便均能彼此聽到所說的話。對面功力高強的如猿長老,卻也無法偷聽到他們這等特別的心靈傳聲。

  數招一過,地缺便改為側面牽制,以天殘老怪作正面猛攻。

  猿長老暗中留心地觀察這種情勢變化,這刻他那雙天生火眼,並沒有睜大,反而眯縫著只剩下一線。因此黑暗中只能見到一絲紅光閃爍不定。

  天殘老怪的青竹杖連綿進擊,毒辣異常。杖上運聚全力,但卻不是硬砸硬掃,時時化杖為劍,使出戳、刺、劈、粘四訣,招數變化極盡精微之能事。這一來採守勢的猿長老便膠著在當地,見招拆招,運劍化解……

  地缺老怪倏進又退,突然一杖插在地上。佛堂中的地面全是石地,何等堅硬。但地缺的青竹杖插下去,看來竟毫不費力。

  猿長老左目微微睜得大些,已將地缺的一切動靜盡皆看清。見他功力如此深厚,不由得輕輕點頭,暗想如不是石軒中已將地缺老怪刺傷,左臂已失作用,這兩個老怪聯手合擊,根本不須使用暗器,定可佔得上風。縱然要施展暗器,那地缺雙手俱全,又何須插杖於地,才能騰出手取暗器施放?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的頃刻,那地缺青竹杖一插入地,天殘老怪便加緊進攻。青竹杖出處,風雨為之變色,凌厲異常。

  猿長老清嘯一聲,突然改守為攻,劍化「飛渡千仞」之式,但見一道青森森的光華,疾然從天殘老怪右上方射過。兩下擦過之時,雙方各以最上乘的手法,換了五招之多。

  天殘老怪功力畢竟遜了一籌,吃猿長老劍光一震,退了兩步。急急跟蹤撲去時,猿長老施展開身法,倏東倏西,忽遠忽近,猿公劍法威力陡盛,反而把天殘老怪裹在劍光中,形勢不利。

  地缺老怪原本取出成名暗器銀令符之後,便俟機會施放。這刻一見天殘形勢不佳,仗著佛堂中黑暗異常,迫得提前發動。

  猿長老時時刻刻,總有一隻眼睛嚴密監視著地缺老怪。忽然見他右手揚處,一道銀光朝這邊射來。立刻雙目大張,紅光四射。在這黑暗之甚的佛堂中,宛如突然點上兩盞燈籠。

  那道銀光來勢不急不疾,令人生出柔和之感。同時方向也不是向猿長老直接射到,僅僅向他們戰圈的上空飛到。

  猿長老縱聲而笑,一劍擊在天殘青竹杖上,這一劍因是蓄勢而發,故此功力十足,竟把那不可一世的天殘老怪震得橫移兩尺。跟著人已猱身疾撲,迎上那道銀光,揮劍一擊。

  那道銀光吃長劍擊個正著,倏地下沉數尺,然後發出尖銳的破空聲,向左方電射而去。「嚓」地微響一聲,這道銀光已隱沒在左面的石牆上。

  猿長老心中微凜,敢情對方施放暗器的手法陰毒已極,那銀令符上蓄滿太陰真力,蘊而不發,等到飛臨上空之際,天殘老怪僅須揮杖一引,便變成青竹杖與銀令符一齊分頭襲到之勢,任是一等一的高手,也架不住這種可怕的打法。

  他雖然暗存凜戒之心,但豪氣如故,長笑道:「你們的心力白費啦,竟沒有算出老夫這對火眼,雖在極黑之處,仍然如在白晝視物。」

  天殘老怪斜斜掠到地缺身旁,兩人一會合,便驀地掉頭從旁邊一個牆洞縱出去。

  猿長老怕他們心黑手辣,趕到那邊去暗算石軒中、朱玲兩人,立刻躍出佛堂,大聲道:「石軒中……你們在哪裏?」

  石軒中應道:「我們在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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