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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半個時辰之後,鬼母從宮天撫房中出來,一直走到另一個院落裏。西門漸見她駕臨,便輕輕打開地窖的鐵門。鬼母一舉步,已到了地窖底層。

  無情公子張咸孤獨淒涼地倚牆而立,他自知勇氣逐漸消磨殆盡,已經軟弱下來!

  屋角的水溝洞口,忽然傳出聲音來,他蹲下去,側耳而聽。只聽宮天撫倔強自大地道:「……哼,別說殘廢,即使是你們玄陰教自詡厲害的毒刑,宮某也不放在心上!」

  鬼母冷冷地道:「那麼就讓你試一下本教主碧螢陰火燒骨熬髓的滋味……只要你能夠熬得住,不哼一聲,本教主便即時釋放你。」

  半晌,沒有什麼聲音,張咸在寂靜中卻沁出冷汗來。

  又過了一會,宮天撫突然淒厲地慘叫一聲,張咸全身一震,坐倒在地上。

  宮天撫的慘痛呻吟聲,此起彼落,聲聲都如大鐵錘般,沉重地擊在張咸心上。

  「這種毒刑,一定慘酷蓋世,宮天撫本是硬漢子,居然也熬受不起,可以想出厲害。」他想。

  這時他一身都是冷汗,渾身的神經都繃得極緊。但覺天愁地慘,宛如處身鬼域之中。

  宮天撫的呻吟哀叫聲忽然停住,鬼母的聲音響起來:「現在你已服氣了吧?人來,把這廝右邊足的大筋挑斷!」

  忽然一個粗啞的聲音道:「稟告教主,這廝有話要說呢!」

  鬼母冷笑道:「也好,就給他一個最後的機會。」

  宮天撫用微弱地聲音道:「教主你發一慈悲,饒我一命……我不愛朱玲……饒了我吧……」

  鬼母哈哈大笑,道:「你發個誓言!」

  無情公子張咸雙手掩著面龐,耳中聽到宮天撫喃喃發誓。他心中最後的防線已崩潰,既然宮天撫也屈服,他又何曾不可屈服?在這狹窄的陰暗的牢房中,早已使得他更加嚮往昔日快活自在,和風流旖旎的生活……

  鐵柵門響處,鬼母走了進來。

  「張咸,本教主最後問你一句,你願自行步出此山?抑是要本教主派人抬出去?」

  張咸面色蒼白無比,歇了片刻,才道:「教主,你贏了!」

  鬼母縱聲大笑,道:「你起個誓言來!」

  張咸被她笑得難堪,俊目一瞪,傲然道:「張某一諾千金,何須立誓!」話剛出口,忽然汗流浹背,臉上倏青倏白。原來他忽然記起當日對朱玲許諾的話,他對她說過,不論日後變化如何,都會對她始終如一,永不會傷她的心。可是現在……

  鬼母怒道:「你非立誓不可,否則不能算數。」

  「哈……哈……鬼母你已反勝為敗,張某豈能惜此一身,而讓天下英雄唾罵!」

  玄陰教主鬼母微微一怔,她是何許人物,已知張咸心意極之堅決,便不多費唇舌,默然退出囚房。

  出到院子外,西門漸問道:「師父,可要徒兒去把那廝收拾掉?」

  鬼母搖搖頭,道:「過幾天再說。我本是對症用藥,知道宮天撫未見過人間之樂,故此用女色酒食等去移動他的心志,再加以心理上的打擊,使他誤以為張咸已經服輸,此計總算成功了。但張咸雖未嘗過艱苦,連日折磨之下,本已有點動心,不過我忽視了一點,便是艱苦最能令人更加堅忍,他的動心,僅僅是被百舌山人林存的絕技所愚,以為真是宮天撫服輸的聲音,為師不合縱聲一笑,觸發了他的傲性,遂又改口不服。且過個幾日,也許他便重新軟化下來。」

  西門漸道:「弟子真不明白師父你何以要多費手腳?為什麼不乾乾脆脆,手起刀落,把他們結果性命?」

  鬼母沉思了一下,道:「你要知道,為師等閒不會動心,但朱玲她……為師一向是最喜愛她的,這次由她惹出無數是非來,為師如不心軟,早就把她擒回來處死。可是……為師到底放過了她。想不到這回她又到碧雞山來,為師若不懲戒她,倒教她看輕了。」

  厲魄西門漸迷惑起來,問道:「她和那兩個小子有什麼關係呢?」

  「因為他們都愛朱玲,為師的確被他們的真情感動,故此沒有立即下毒手將他們殺死,但為師要證明一下,他們的愛情是不是經得起嚴峻的考驗。」

  西門漸忽地矍然道:「師父,張咸大聲在叫喊呢,一定是害怕了!」

  鬼母陰冷地一笑,道:「只要他也服輸,除了要他一生殘廢之外,還用本門鬼手暗傷他們的五陰大穴,教他們每當風雨晦冥之時,渾身奇疼攻心!」當下打開鐵門,又走進去。

  張咸雙手抓住鐵枝,凝目瞧著走過來的鬼母。

  「張咸你可是後悔了?」

  無情公子張咸堅決地道:「不是,我只是一片痴心妄想,希望知道一件事。」

  鬼母大感意外,歇了一下,才問道:「你想知道什麼事?」

  張咸嘆口氣,道:「我知道問得十分愚蠢,但於你卻無損,因此不妨一問。我想知道的,就是你獨門碧螢鬼火灼傷之後,這世上可還有治癒之方?」

  鬼母冷婀定睛瞧著他,眼光中閃過猶疑之色。無情公子張咸暗覺詫異,心想以鬼母這種領袖武林的頂尖人物,怎會露出猶疑不決的眼色?她緩緩道:「有也等於沒有,不必多說!」

  無情公子張咸忙叫道:「教主你說幾句話,所費氣力有限,何不說出來?」

  鬼母聽了,想道:「我若說了,他一聽朱玲有復原的希望,豈不是更加堅決不肯答應不愛她?」雙目一揚,忽見無情公子張咸那對俊目中,流露出哀求、乞憐、期待等神色,心中微動,忖道:「想這張咸何等驕傲,雖死也不會向人乞憐,但如今為了關心朱玲,便顧不了自己的驕傲。」

  「好吧!」鬼母輕輕籲口氣,變得溫和地道:「我不妨告訴你,凡是遭受陰火陽火炙傷,變顏易容,只要求到一樣東西,便可以恢復本來面目。」

  她歇一下,又道:「這還是公孫先生告訴我的,他說在大荒極西之處,有三座火谷,火谷之中,因極熱之故,寸草不生,據稱別說生物進谷必定有死無生,便是五金之屬,置於谷中,不須半個時辰,便熔化成汁液,沒入地中。因此火谷周圍數百里方圓,草木不生……這三座火谷,秘籍上稱為三陽谷,分別名為太陽、大陽、小陽三谷。其中有一座火谷中,出產一種黑銅,不畏火熱,兼有極強磁性,名為三陽銅。采得這種三陽銅,磨鑄成鏡,任何火傷,雖極重極險,只須將三陽銅鏡覆在傷處上,輕輕摩挲,三日之後,便恢復舊時面目。」

  無情公子張咸釘一句道:「朱玲的傷勢也可以治癒麼?」

  「當然可以,這三陽銅鏡不但專治火傷,還有一宗妙用,便是所具強力磁性,專吸五金煉成的細針,或是其他體積比銅鏡本身輕的五金。故此武林人如在身上佩有一鏡,便不虞被體積小的暗器所傷。」

  無情公子張咸道:「三陽谷雖然厲害,但總不見得沒有進谷之法吧?」

  「說得倒是不錯,但我告訴你,這三陽谷每五百年中,總有三次斂盡酷熱,每次僅有一個時辰,但什麼時候收斂酷熱,卻沒有定準,也許均勻地每隔百餘年便收斂一次,但也許一年之內,連續斂熱三次,這樣便須等待第二個五百年之期。」

  無情公子張咸面露難色,失望地啊了一聲。

  「還有更可怕的,便是每次斂熱之後,便倏然奇熱異常,非立刻遠離三陽谷五十里外不可,如果仍在五十里之內,縱有蓋世武功,也抵受不住這等酷熱而乾渴死去……且慢,還有一點最可怕的,便是這三陽谷有時會突然陰涼下來,生似已是五百年中三次斂熱之一,但其實不是,片刻之後,便又酷熱如故,如果不明底蘊,貿然入內,非死不可!」

  張咸又啊了一聲,流露出更失望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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