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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他在心中略一權衡利害,便道:「本座有問必答,這本是咱們所訂條件。剛才你們說及不必細提雪樓內的佈置,本座本可不說,但本座回心一想,雪樓的設計,巧奪天工,你們貿然前去,縱然能夠化險為夷,但勢必驚動教主。你們四人可以先研究一下,若然失手被擒,能否熬得住本教毒刑而不說出是本座供給的消息,要知這座雪樓,我們都稱之為聖壇,除了內三堂香主以外,連外三堂香主也未進去過,以下的人,更連雪樓之名也未聽過……」他說得鄭重萬分,張咸和宮天撫不由得對望一眼。

  但他們兩人都是天生性情高傲,誰也不肯示怯先問。地啞星君蔣青山明知應該問個清楚,但他說不出話,正要比手勢時,張咸已傲然道:「危險當然會有,但你可以放心,我們縱然失手被擒,任他鬼母惡刑世上無雙,鬼驚神怕,但我們決不會透露你半個字!宮天撫你以為本公子說得可對?」

  宮天撫焉能落後,應聲道:「不錯,我認為既知朱玲下落之後,這消息已足夠了,可以把秦崑山放走。」

  地啞星君蔣青山在一旁跌足,宮、張兩人都詐作不見。火判官秦崑山只要他們不洩漏口風,哪還管他們危險與否?

  宮、張兩人領路走出石谷,蔣、呂在後面跟著。火判官秦崑山遙遙再叮囑道:「你們記住遵守諾言,不得洩露秘密……」叮囑完,轉身疾撲到九指神魔褚莫邪倒臥之處,只見他滿身鮮血,面色蒼白無比,左脛已斷,那小半截已不知飛到什麼地方去。

  秦崑山看了幾眼,料他已無法再活,想了一下,便拔出一支判官筆,運足功力,在九指神魔褚莫邪身邊的石上,硬劃入去,寫道:「隴外雙魔次第誅殺,雪山之鵰豈能久翔?」一共十六個字,字痕極深。這一來九指神魔褚莫邪之死,便將附會到以前殺死冷面魔僧車丕那人賬上。火判官秦崑山安排好疑陣之後,這才出谷回山。

  那邊宮天撫、張咸等四人,在一個山坡上,停步商議下手救朱玲之法。地啞星君蔣青山知道宮天撫性情之傲,幾乎比小主還甚,這時忙搶著用手勢請他們先坐下,然後向呂聲比劃一番。無情公子張咸看慣看熟,當然知他意思,卻也沒有哼聲。

  呂聲對宮天撫道:「蔣青山的意思,是說現在當務之急,便是如何救出朱玲姑娘,因而你們兩位,必須暫時互相容讓合作。他說你們兩位聯手的話,則除非碰上鬼母,可能會輸敗之外,其餘的人,都不是敵手。因此你們合則勢盛力強,分則勢孤力弱。」

  宮天撫因見張咸早沒有做聲,便道:「這話有道理,我們必須合力救出朱玲再說!」

  無情公子張咸道:「蔣青山你主意最多,現在我們如何下手法,不妨說出來聽聽!」

  蔣青山沉思片刻,便連比手勢,張咸翻譯給宮天撫道:「他說我們四個人,分作兩批。他和呂聲雖然比不上我們,但如他們兩人在一起,則碰上玄陰教的香主之流,尚堪一戰。故此他們兩人是一路,負責為我們呼應,擾亂敵人,使我們能乘虛而入!」

  宮天撫頷首道:「很好,他們只須在山下總舵處鬧出事端,使山上聖壇的人調遣下來幫忙,我們便可乘虛而入。記得那秦崑山說過,最可能囚禁朱玲的地方,是在雪樓,這座樓位居死門,我們只要潛入廳後,便可立刻找到。」

  無情公子張咸也表贊同,便席地閒談,等待天黑。

  張咸道:「咱們現在沒事,先商量好一些細節。比方我們找到朱玲,能把她救出的話,是你背她抑是我呢?」

  宮天撫道:「最好她能如常走動。」

  「但我們應該先說妥了,免得屆時功虧一簣!」

  宮天撫默然不語,張咸也就不說。

  等到天色入黑,雖然未到二更,但他們心急如焚,便開始行動。四人分作兩撥,各奔向目的地。

  先說宮張兩人,他們腳程不相上下,都迅捷無倫,此時越山過嶺,宛如流星趕月。不消多久,已到了碧雞山聖壇重地前面那條險徑。

  張咸倏然停步,對宮天撫道:「剛才我已考慮過,決定屆時由你把朱玲背出山,假如我們幸而能夠找到她的話。而由我獨力斷後。」

  宮天撫聞言一怔,歇了一會,才道:「我猜想朱玲一定曾經對你很好。」

  「你錯了,並非她對我好,我才這樣做!」

  「不,我沒說錯,你聽我說。我的意思是她曾經對你很好,此舉沒有做錯,你的確值得她對你好。」

  要知宮天撫乃是極聰慧的人,剛才聽了張咸之言,便知他果是情深如海,單單是為了朱玲安危打算,並不斤斤計較,可以先親芳澤的問題。更有甚者,他自願斷後,此舉可能連性命也送上,但為了朱玲之故,已不暇顧及一身安危。是以張咸雖然只說了兩句,含意之深,用情之真,大耐人尋味和感動。

  張咸聽了他的話,也怔了一下,才嘆口氣,道:「可惜咱們終難成為好朋友,否則你倒真是我平生第一知己。」

  英雄相惜之情,互相流露,但可惜正如張咸所說,他們終難成為好朋友。

  宮天撫道:「咱們拈鬮決定吧,省得爭執!」拈鬮結果,仍然張咸贏了,他便選擇了斷後的重責。

  宮天撫道:「那麼現在由我先走,你等我到了上面的曠場後,向你招手,才好上來。」

  張咸微微一笑道:「我本想搶先,但既然我已贏得斷後的責任,現在只好讓你先上,好教你能表示對朱玲的深情!」

  宮天撫也微笑以報,然後道:「但願無阻無滯,若然鬼母真個現身,將我擊落深壑,你切勿逞血氣之勇,必須速退,等明晚再來不遲。」說罷,疾然轉身縱到仄徑,只見他快如奔馬,一忽工夫,便將險徑走完,躍上平地。

  無情公子張咸見毫無動靜,及至宮天撫巡視一匝,向他招手,便也疾渡險徑,縱到廣場上去。

  宮天撫低聲道:「靜寂得太過奇怪,會不會有埋伏呢?」

  張咸昂然道:「咱們既已出動,萬無退走之理,縱有埋伏詭計,也只好認命!」

  宮天撫聽他說得豪壯,便不再說,兩人略略商議一下,便倏然散開,各自找尋黑暗角落隱匿身形。晃眼工夫,宮天撫已掩到大廳門前,縱身一躍,飛上屋頂四處。他的身形毫不停滯,踏屋走瓦,輕快得有如一縷黑煙,瞬息間便隱沒在沉沉黑暗之中。

  無情公子張咸沉住氣,等了一會,這才蛇行鷺伏地掩到大廳前,也是縱身一躍,便掠上屋頂。但見一道輕煙,滾滾飛射,瞬息間已越過七八座院落。突然一翻一躥,迅捷如狸貓般閃縮在簷下。

  隔了一會,只聽衣襟帶風之聲不絕於耳,分明有三四個人施展夜行術馳過。

  張咸暗中微微一笑,仍然不動。過了片刻,這才探出半身窺看,只見黑夜中四條人影,迅疾如鷹隼般在屋頂盤旋,當下心知宮天撫必定也未曾被他們追蹤到,便不現身。

  耗了一會,那四條人影又搜索回來,無情公子張咸暗想不妙,只見這兩人身手高明,已可看出定是內外三堂香主的功力。他們這一搜索回來,自己一定躲不過他們的利眼。

  念頭一轉,突然飛墜落地,宛如一縷輕煙般飛入一扇門內。入門後發現是個神堂,不知供著什麼神像,香煙裊裊。轉過照壁,只見一條寬大的甬道,一片黑沉沉的,張咸心想在這甬道之中,萬一對方進來,避無可避。必須另覓藏身之處。當下向前直奔,晃眼已到了甬道盡頭。

  往外一看,只見是座冷落荒涼的園子,只看了一眼,便自生出孤淒之感。

  他心想此處露天,更非藏身所宜,記得甬道一路有不少門戶,當初尚恐是玄陰教徒的臥室,現在看到這座荒園,相信這些房間定是堆放雜物之所,便退回去,隨意揀定一扇門戶,輕輕一推,房門已下鎖。這時更加認定這個房間乃是放物件之用,微微一笑,暗運內勁,突然一震一吸。「滴」地微響一聲,房門的鎖已震斷,但因他用內力巧妙地吸回來,故此那扇房門沒有推開。張咸是怕房門太久沒曾啟開,陡然推開的話,會發出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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