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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萬種幽怨,無限蒼涼,都兜上心頭,這一剎那,她多麼希望有個人陪她談談話,哪怕是宮天撫,她也歡迎。

  驀地一陣暈眩,原來她俯視溪水太久,此時覺得自己好像要掉下溪去似的。她苦笑一下,明知自己趕緊直起腰,便可以沒事,但她卻偏偏不動,心道:「掉下去淹死了更痛快,我活著幹什麼呢?」腰肢一軟,果真頭重腳輕,直栽下水去。驀地人影一閃,一隻臂攔腰抱住朱玲。

  朱玲渾身乏力,被那人抱在懷中。她感覺得到那手臂健壯有力,和一種男人的氣味。忽然閉上眼睛,自家也不知何以這樣做!那人果是神秘的宮天撫,他也心弦震盪,懷中的美人溫暖軟綿,如羔羊般被他保護著。他嘴角一絲冷峻的皺紋忽然消失了,關心地把她的身軀轉過來,面面相對。一眼望見她那蒼白的臉色,為之一愣,趕緊按按她的脈息,便後悔地想道:「我不該在她內傷未癒之際,施展出能夠爍石蝕金的仙音,以致她功力散失大半。即使如今開始真正調養,只怕最快也得兩年,才能使用氣力。但她的功力仍然只能恢復一半。」

  朱玲掙扎了幾下,但宮天撫一味想心事,沒有發覺。以朱玲如今這麼怯弱的身子,如何掙得出他力大無比的雙臂?

  一陣震慄傳過朱玲全身,她不知不覺中停止了掙扎。她本來是個夠堅強的人,從來不在夢境以外會浮起願被保護的感情。但如今她的意志勇氣已隨體力的萎弱而削減,在茫茫的天地中,她真的願意有個托庇之所!過了混沌片刻,兩人一齊驚覺,宮天撫鬆手退開幾步,緩緩道:「我真想不到三陽功威力如是之大,你的身體得加意調護才成!」

  朱玲一向聰明絕頂,心竅玲瓏,略一沉思,便微怒道:「你會不知道三陽功的威力?這等內家絕頂功夫,難道你能暗中偷學的?即使你偷學得絕藝!但山下那許多枯骨,已足夠叫你明白三陽功的威力。」

  她那對清澈傳神的眼光,注定在美書生宮天撫面上,果然看出他有負愧之色。便又道:「你說,真是三陽功的威力麼?不對吧,是你那看家本領琴簫樂曲所致吧?我真奇怪你為何不敢殺死我,就像當初見到我那時候一樣,為什麼不敢殺我?」

  宮天撫長眉斜軒,道:「我什麼也不怕,但你不必激我。」

  朱玲追問道:「你老實告訴我,幾時我才能復原?功力能恢復原狀不?」

  宮天撫心中暗怯,不敢回答。朱玲悲恨交集地嘆口氣,轉身回去。

  他發了一陣愣,忖道:「我為什麼忽然會心怯起來?我怕什麼呢?」

  然而早先的溫馨滋味,尚在心頭。他平生未接觸過異性,是以特別心越魂飛,低徊不已。

  又過了好多天,仙音峰上已再沒有飄渺仙樂飄送下來。這傲視一世的美書生宮天撫,如今就像一隻喪家之狗,垂頭喪氣地老在發怔和嘆氣。也不時在朱玲居住的西院外踱圈子。

  冬天悄悄過去,在這四時長春的仙音峰上,雖然不能顯著地發覺時序暗換,但春天的氣味終與寒冬不同。峰上住的一男二女,都暗暗在心中感到一種奇異的不安。

  上官蘭年紀已有十五歲,她一向因營養不良,故此又瘦小又蒼白。但在仙音峰上住了短短的五個月,已長得亭亭玉立,風姿嫣然。她仍然不明白宮大叔和朱玲鬧什麼彆扭,假如朱玲恨宮天撫的話,她怎能常常在閒談時提起他,但如不恨他,何以老不肯和他見面說話?而且一味想離開仙音峰?對於宮天撫,上官蘭則十分明白他對朱玲戀戀之情,但他何以不入西院和朱玲盤桓談話?只曉得唉聲嘆氣,或是在西院外踱個不停?

  她真想揭開這個謎,因為她不但十分希望朱玲愁懷得展,同時她也暗中同情宮天撫的可憐情景。於是她揀了一天的下午,跑到宮天撫住的北院。

  這是一座三合院,北上房三間,東西兩邊配房也是各三間。她挑起北上房簾子進去,只見瀟灑風流的美書生正倚枕半臥,發著悶怔。

  上官蘭道:「宮大叔,你看來清瘦了!」

  宮天撫定神一看,詫異想道:「奇怪,我一向沒留心看這小姑娘,誰知她長得挺標緻的,身材也真不壞!噯呀,自從那天抱過朱玲,至今神魂顛倒,鎮日夢中和她親熱!莫非這是因為我平生不近女色之故?假如是的話,我現在便可以證明一下!」他招手道:「蘭兒過來!」

  上官蘭慢慢走過去,腰肢款擺,如風中楊柳,自有一種嬌慵動人的韻味。

  她走到床前,宮天撫猛一伸手,攔腰抱去。上官蘭駭一跳,出掌一擋。

  這一掌出得令人意外,宮天撫被她一掌擊在小臂上,但覺力量甚大,緩得一緩。忙運功硬迫過去,上官蘭已借力退開幾步。

  宮天撫冷嘿一聲,倏然身形一長,身子平伸出去,只剩下兩腳勾住床柱。他雙手分處,各用一式,都是大擒拿手法。

  上官蘭剛剛入門,方才僅是出其不意,擋了一下,如今宮天撫蓄勢出手,直是泰山壓卵。她本能地一式「手揮琵琶」,纖纖五指直拂宮天撫左腕脈門。宮天撫左手一縮,右手已抓住她左臂,輕輕一拉,兩人一齊滾倒在床上!

  上官蘭心中一陣狂跳,幾乎要昏迷過去。昏亂中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稍覺清醒之時,但覺自家已躺在宮天撫懷中,被兩隻強壯有力的手臂圍擁住。

  異性的熱力,已足使這個情竇初開的少女整個兒溶化。何況宮天撫的手掌已探入衣服下面,游移摸索。他的手掌所到之處,有如一股電流,隨手而走。上官蘭兩頰火紅,渾身俱軟,想也不能想,動更不能動。她也不知道這是一闋前奏曲,抑便是樂章正題?暴風雨將要來臨,嬌花嫩蕊,眼看摧折在風雨之下。

  宮天撫雙頰本來十分紅,俊目中射出異樣的光輝。原始的野性在他血液中沸騰衝激,他屢屢要失去理性。羅襦半解,細緻雪白的皮膚在他眼前閃耀。一股淡淡令人心蕩神渙的女兒體香,散發在床上。

  上官蘭可沒有想到日後會否後悔,雖然她並非不明白男女之間,有一道無形的樊籬,除了夫婦關係之外,凡是超越了這一界限,都將為社會所不齒,永被良心譴責!當然,她還不能明白男女之間到底還有些什麼事情。在此刻,她以為被宮天撫如此愛撫過,已是男女之間的極限了!

  她忽然發覺宮天撫炙熱的手掌,漸漸冰涼下來。偷偷一覷,只見他發怔地望著窗外,滿臉血色褪淨,恢復平常光景!她以為窗外有人偷看,故此宮天撫如此發怔。於是想到這仙音峰上,若果有人,除了朱玲之外,還有誰人?心中一驚,不由得坐起來。

  宮天撫沒拉住她,任得她自家整理皺亂了的衣服,仍然在想心事。

  上官蘭跳下床,倒不知走好抑是留在這兒?憋了一會,忍不住問道:「你可是見到人?」

  宮天撫並不作聲,煩惱地嘆口氣。原來他痴痴想道:「我以為想念朱玲之故,乃是因為平生罕曾接觸異性,是以摟抱過她一次,便刻骨雖忘!可是剛才我把這小妞兒撫摸過一遍,起初還覺得有點刺激!但摩挲一遍之後,便索然無味!由此可以證明我對朱玲的想念,並非為了此故!蘭兒可也長得骨肉停勻,全身嫩滑非常。無奈我一觸摸著她,心中便浮起朱玲婷婷倩影,終於廢然罷手!唉,看來我已陷入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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