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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玲頓時義憤填膺,她知道這小姑娘便是那蘭妹妹,要知朱玲身世也是飄零孤獨,自幼被鬼母帶上碧雞山授藝,鬼母冷婀雖然一向疼愛她,可是鬼母那副天生冷腸,卻又叫朱玲暗中害怕,只怕自己一不小心,鬼母翻臉無情,便會將她殘忍地弄死。因此總沒有足夠的心來接受她的愛。

  一個人如果在童年時,經歷過這種惶惶不夠平安的生活,以後的日子裏,總會老是覺得自己欠缺了些什麼。於是在夢中憧憬,醒來時追求。縱然幸而追到手中,卻也多半不能滿足,仍然老是要追求些什麼。若果實現不到所憧憬的夢想,那就更加可悲了。

  自古道是同病相憐,又說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此刻朱玲正是這種心情。她終於也偷偷從鬼母魔影之下溜走,為的是她愛上了崆峒派的石軒中,一位淳厚正直而又英俊多情的劍客,可是鬼母卻把她許配與厲魄西門漸,一個醜陋無比而又稟性殘忍的人,那厲魄西門漸,乃是鬼母座下一鳳三鬼中的頭一位。朱玲便是其中的一鳳。自從她離開鬼母,便有如喪家之犬,漏網之魚,四年來芳心怔忡,老是怕勢力滿佈天下的玄陰教中人會發現她。如今一見這個孤弱可憐的女孩子,正在極深巨的恐怖中煎熬,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看到這群數目不計其數的蛇陣,和那十餘隻大老虎的情形,她已能夠斷定這些蛇虎必有人操縱。只因別說那些毒蛇隨時可以爬上樹去,便是那些大老虎也極容易地撲倒樹,把蘭妹妹摔下地來。那個操縱蛇虎的人,不消說定是個混世大魔王,否則怎忍心叫這些恐怖的蛇虎來驚嚇這小姑娘?她異常留心地四面視察,並沒發現什麼異常。不過她也無法立刻下手施救,因為那蛇虎佈滿地上,她只要腳一沾地,非被毒蛇咬死不可。

  於是她考慮到落腳時以千斤腳法,一下子把靠近腳尖一尺方圓內的毒蛇都踩扁踏爛,等到旁邊的蛇湧過來,她已騰空飛起。可是數畝之地,起碼要換十來次腳,這樣如須提防蛇群中有等特別厲害的毒蛇,能夠噴毒氣傷人的話,便難以成功了。因為她縱有一身功夫,也擋不住毒氣啊!

  至於旁邊的猛虎,她倒不大考慮:因為一則她身法自知夠快,老虎雖然兇猛,卻攔截她不著;二則她背上的古劍,乃是才得到的極好寶劍,稱為太白劍,能把精煉鋼刀砍個大缺口,用來殺虎,只要勁達劍尖,那真是有如砍瓜切菜般方便。

  如今可不能耽擱半刻兒工夫,因為她看出那蘭妹妹,三番四次要暈厥過去,那是因為驚恐過度,而又餓了好久所致。

  猛聽半空中飄落數聲琴韻,頓時蛇嘶虎嘯,滿谷腥風。生像得到命令而躍躍欲動光景。有好些花紋搶眼的毒蛇,竟然彈射起來總有丈把高下。

  白鳳朱玲為之大駭,忖道:「不好了,這琴音聽著十分邪惡,再看這些蛇虎活躍神情,分明有加害蘭妹妹之心。」抬頭去找琴韻來處,但見青峰直入雲霄,哪有一絲人影?她恨得銀牙緊咬卻又無可如何。

  那邊也傳來猿嘯虎吼之聲,朱玲星眸一轉,緊張地想道:「這些個老虎不難對付,但那人猿手長腳快,神力驚人,若果趕將過來,把我絆住,那時蘭妹妹非死不可。」正在想時,那些騷動的聲音漸漸平息,她更覺緊張地密切注視著谷中情勢。一陣出奇的岑寂,把眾山統治著,壓迫得朱玲紅唇微張,暗自喘氣。

  琴聲又起,疏落地隨風飄散在山巔谷底,有如巨人冷笑,十分陰森而蘊含殺機。猛虎蛇群又復騷動起來,這一次似乎騷動得更厲害些。朱玲何等冰雪聰明,猜到琴音若然再起,變為殺伐之調,樹上那小姑娘立時不能倖免。

  腦筋一轉,急忙轉身飛奔,走到一叢翠竹處,掣出太白寶劍,但見白光一閃,已有兩枝碗口粗的翠竹折斷倒下,這刻四處又復一片死寂,只聽到她削掉枝葉的沙沙聲。幸而劍利手快,轉眼間已削好兩枝丈半高光溜溜的竹竿。但兩根竹竿都在近根處三尺左右的地方,留下一處粗椏節。

  這時朱玲心中緊張之極,因為那琴音立刻便要再響,她咬咬銀牙,持住兩根長竹竿,飛奔而去。

  猛聽琴音「叮」一聲,從空際飄落。朱玲以訓練多年的聽覺,推度出那彈琴之人,一定高在雲中。是以她知道那張古琴定是希世奇珍,至於彈琴之人,也是個內家高人。她雖經數年虔修,只怕功力還在那彈琴的魔頭之下。

  蛇群蠕蠕而動,陽光之下,閃耀出彩光萬點。那十幾隻大老虎都蓄勢欲吼,腥風勁刮,聲勢驚人。

  朱玲悄沒聲息,突然躍起半空,雙手各持一根竹竿,往地上一點,雙足踏在故意留下的椏節上,就這樣雙腳平空長了丈許。她去勢如風,那些大老虎發覺而吼嘯欲撲下來之時,她已踏入蛇群之中。

  那兩根長竹光溜溜的,又是一沾即起,故此地上空自密密佈滿了毒蛇,但竹梢點處,總有好多條折皮斷骨,卻沒一條能威脅到朱玲。

  眨眼間她已到了樹邊,那小姑娘已閉目欲暈,朱玲這時忽又心中微駭,不知如何救人才好。那小姑娘雖然長得怯弱,身體不重,但她卻騰不出手可以把她抱起。然而時機危迫,遠處猿嘯之聲隱隱傳來,那些猛虎俱都撲到蛇陣邊緣,準備攔截她。

  朱玲想道:「原來老虎也怕那些毒蛇,故此不敢踩入蛇群中。」

  想到這裏,尚未想出利用蛇群之法,只見蛇群隨著叮噹琴韻,大大騷動起來,有一條特別粗大五彩斑斕的毒蛇,已率先爬上樹來。

  朱玲提起一根長竹拍地一擊,竹上傳出內家真力非同小可,那條毒蛇被她一竹擊扁了一節掉落地去,但轉眼又有兩三條搶著爬上來。

  朱玲略略藉著樹身之力,靠一下身軀,騰出一手,把那小姑娘懸空提起,放在肩上,然後用下頷側壓著她的背脊,跟著離開那樹,逕自飛渡過蛇群。但快到蛇群邊緣,便躊躇不前,原來那邊一隻猛虎正攔住去路。

  須知朱玲聰慧無比,早已審度好形勢。明知這一現身救人,退路必定被老虎和那隻巨大人猿攔住,跟著蛇群如潮湧至,便是大羅神仙也難躲開此厄。因為一有猿虎攔路,她勢必要拋下兩根長竹而用寶劍,那時節如有蛇群湧至,教她如何落腳?因此她已看中對面石壁的一個洞穴,大約有三丈來高,那洞穴深深凹進去,對正洞口是條寬不及尺半的斜凹仄徑,直通壁下,兩邊卻都突出去,平溜陡峭,蛇虎難上。假如她能到達那洞穴,至少可以喘息一會,徐圖別計。那些蛇虎僅能從這條極仄的斜凹石徑上來,老虎最多一隻,毒蛇也不過十來條,她的太白劍輕輕一揮,便可擋住。

  但現在有老虎攔路,情形便大不相同,她可是用下頷夾住那半在昏迷狀態的小姑娘,故此不但須斜眼前望,同時也不方便。然而形勢比人強,不走也不成,因為守在別處的猛虎已抄撲過來,再遲一步,便要對付兩隻或三隻。

  她硬向前一衝,那頭猛虎突然大吼一聲,托地躍撲上來,竟達一丈之高。雖是夠她不著,但那老虎四爪張開,只要被牠任何一隻利爪抓著一根竹竿,她非跌倒不可。當下鼻孔中哼一聲,真力流貫竹上,運力一揮。

  那老虎甚是碩大,最少也有四五百斤重,加上撲來勁力,總在一千五百斤以上。朱玲硬擊出去,忽覺不妙,改用巧妙手法,斜斜一揮。那隻老虎痛吼一聲,飛開兩丈。

  這時蛇群潮湧追來,又復把朱玲腳下佈滿。朱玲擊虎時下頷一鬆,那小姑娘從她前面滑跌下來。朱玲為之一驚,只因別說腳下儘是毒蛇,縱然只是石地,那小姑娘長得恁般單薄,摔下去必死無疑。可是她一手持竹,單足踏在椏節上,支住身形,另一手持竹揮擊老虎,尚未落到地上。若是她棄掉那根竹,誠然可將小姑娘抓住,但那時節只怕兩人性命都難以保全。

  蛇群嘶嘶發威,有幾條試圖緣竹上來。朱玲身形忽然往前飛去,兩竹連連點地,一忽兒已到了那面石壁之前。那個小姑娘打橫懸在她胸前,並沒有跌到地上。原來在那千鈞一髮之時,朱玲急中生智,銀牙一咬,竟咬住小姑娘背上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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