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千幻錄(188)_司馬翎

一八八

　　▼第四十一回　舊日仇讎翻成新敵　昔年消息遽困伊人

　　可是那位高大的老人忽然伸臂一攔，道：「繆老弟且慢，此人似是傳說中的巨人。」

　　在三人當中，看起來以他最是年輕，然而卻派頭十足地喚那橫胖老人為「老弟」，可以料想到這位高大的老人，定有過人的功夫，才能夠駐顏有術。

　　橫胖老人「喔」一聲，怒容中透出驚奇之色，道：「上官兄說得是，小弟一時倒沒曾想起。」

　　方巨單手持著紫檀竹杖，向那俊美少年指點著嚷道：「小子你還不過來送死？」

　　橫胖老人忍不住怒斥一聲，忿忿叫道：「娃娃你有什麼本事，竟敢在隱賢山莊藐人撒野……」

　　他這句話可真等於白說，只因方巨乃是個死心眼的大渾人，此刻一心既要砸扁那俊俏少年，其他發生什麼事，他都不放在心上。

　　方巨見那俊美少年並不答腔，也不移動，不覺大光其火，直著脖子嚷道：「小子你真沒種，我可要真打啦……」喊叫如雷中，猛然豎杖跨步。

　　高大老人忽然斷喝一聲，方巨不覺一怔。只因那老人的喝聲有點特別，並非震天動地的巨叱，而是威猛低沉地發出聲音，卻把方巨的耳朵震得猛可一癢。他渾身刀槍不入，可是這種耳癢卻禁受不住，不由得怔一下，然後哈哈一笑。

　　老遠的陸丹早已看得清楚，暗忖道：「這上官老兒的確厲害，竟能夠使用內家極上乘的『叱石開山』的功夫。不過有一樁，這上官老兒仍然未能夠完全控制那聲音激盪的氣流，故此非要面對著敵人不可。巨兒若不留神，恐怕會遭此人暗算。」當下唯恐方巨吃虧，便緩緩舉步走過去。

　　她那舉止雖然文靜緩慢，可是一舉步便滑行丈許，雪白的羅衣和柔軟烏亮的秀髮，直向後面掠飄，好看之極。那位在三老人後面的俊美少年，一時瞧得呆了。其實他自從出廳下到曠場時，已經瞧見陸丹，立刻心魂皆醉，一點兒也聽不到方巨的辱罵喝叱。

　　那高大老人一見自己的「叱石開山」功夫失效，心頭一震，測不透這大個兒的功夫有多深。再抬眼一瞥，瞧見陸丹那種凌波踏虛的步法，不覺又是一震。

　　可是他面上神色絲毫不變，沉聲道：「大個兒，你憑什麼來我隱賢山莊擾鬧？還砸塌了莊門！你叫什麼名字？」

　　方巨這次可不敢小覷這老人，只因他曾經吃過虧，再也不敢自恃橫練功夫，尤其是剛才耳中一癢，那種滋味之難受，簡直說不出來是怎麼回事。當下瞪眼道：「老小子你想嚇我？我方巨就是要砸你們的大門。」

　　頎瘦老人一直沒做聲，這刻忽然陰聲道：「咱們可不能輕饒這姓方的！」

　　姓上官的老人點頭道：「好個方巨，傳聞你在盤石湖邊，砸死雪山豺人，這事可是真的？」

　　「真的又怎樣？假的又怎樣？」一個銀鈴般的聲音，打方巨身後升起來。

　　方巨「啊」一聲，倏然舉步衝出，一面叫道：「我差點點給忘啦……」語聲中，腿長身快，疾然想繞過那上官老人，直奔那俊美少年。

　　可是那上官老人腳下一動，已攔在方巨面前，戟指喝道：「咄！大個兒你打算怎樣？」

　　方巨耳中又是一癢，而且比之剛才那一下更為難受，不由得又怔一下。卻見那老人駢指疾地戳到，急如電光石火。

　　這時他已無法掄杖禦敵，而敵人手指其快如風，已探到腹間的「地闕穴」，此穴乃是人身三十六處大穴之一，為必死之穴，凶險無比。

　　方巨雖然不管人家點穴，但穴道他是知道的。這時形勢太於危急，猛可鬆手棄杖，驀地彈出一指。

　　上官老人忽然後退，那種快疾法，的是頂尖名家身手。可是饒他見機縮退，但仍被那方巨粗大的食指彈個正著，但覺力量如山，突然湧迫而至。同時之間，駢著的雙指如受利錐洞穿，劇痛入骨。

　　旁邊的人還未看清，那上官老人已自猛可打個旋轉，這才卸去那股奇重的力道。這一下變生倉卒，眾人都驚駭得呆了。

　　上官老人那張紅臉更加紅脹起來，悶哼一聲，忽然又進步揮掌猛擊。

　　方巨一指彈出之後，便忙著去抓那快要掉到地上的紫檀竹杖，高大的身形一傴，那顆光溜溜的頭顱便算是交給敵人。

　　上官老人原是武術名家，承傳的絕頂武功，足可以傲視天下武林。不論是身法招式，都極為純滑，方巨一露出空隙，他鐵掌一揮已快拍到那顆光溜溜的頭頂。

　　在這剎那之間，上官老人忽然心中和自己交戰起來，只因以他的名望地位，竟然使用這種不大光明的手段，的確是平生聲望的污點，他手底不覺猶豫一下。

　　然而，這一剎那間，又豈能容他思索，畢竟鐵掌疾然拍下，卻只用了四成力量，而且不是陽剛之力，即是他自己可以在間不容髮之中，變化力量，以便不致立斃敵人於掌下。

　　「啪」地一響，接著白衫一閃，陸丹已站在方巨之前。然而，剛才那一下響聲，敢情真個已讓上官老人一掌拍在方巨頭顱上。

　　方巨嚷了一聲，抬頭叫道：「好老小子，打了我一個大巴掌……」

　　上官老人已退開四五尺遠，暗中倒抽一口冷氣。

　　方才他一掌拍下，但覺敵人的禿頂其硬無比，在這瞬息之間，他鐵掌上勁力驀然發出，竟然增加到七成之重。可是掌心一吐之時，竟然如擊萬載堅岩，敵頭竟然紋絲不動。

　　眼角乍見白影一閃，知道是那功力湛深的白衣少女倏忽來到，慌不迭退後四五尺遠。敵人恰恰一抬頭，瞧見那禿頭邊，圍繞著一圈淡淡的白痕。不禁恍然大悟，敢情敵人練有童子修元氣「油錘貫頂」的最厲害橫練功夫，自己這一掌正是攻著敵人最堅強之點，無怪白費氣力。

　　陸丹一見方巨無恙，芳心一寬。她卻明白方才那上官老人的鐵掌是可擊石成粉，雖說沒曾用上十足勁力，但如是擊在大石之上，怕不留下一個掌印？可幸方巨竟然無恙，教她豈能不喜？但同時也甚是忿慍，料不到這位名望地位都見重於天下武林的人物，竟會如此卑鄙。

　　她舉手止住方巨任何動作，然後冷笑道：「好一手家傳的卑鄙手段！說得好聽一點，該是飛黃騰達的家傳秘訣才對，是麼？」

　　上官老人忽然目射凶光，沉聲道：「賤婢出口傷人，你既知老夫來歷，尚敢如此放肆……」

　　他的話未曾說完，陸丹卻側頭回顧道：「巨兒，你過那邊收拾他，這老兒等我教訓……」此言一出，眾人俱為之一愣。

　　上官老人臉上憤怒之色忽然反而收掉，冷冷笑一聲。

　　方巨果真持杖橫撲。上官老人身形一動，攔在前面。上官老人立刻「呼」地劈出一掌。

　　陸丹施展出「浮光掠影」的奇功，驀然滴溜溜打個轉，反而在掌風如山中，欺到上官老人背後。

　　上官老人如響斯應，「呼」地劈出一掌。這一掌本是從左脅下打向身後，到力量用上之時，身形已轉將過來，配合得既快且狠。掌上發出的力量，剛柔並濟，威力驚人，的是內家正宗的上乘掌力。

　　可是陸丹已施展出奇絕天下的輕功「浮光掠影」。敵人一動，她已跟著轉個圈。饒他佔著軸心位置，轉的圈子小得多，但陸丹仍然能夠一般快慢地跟著他身形轉動。

　　上官老人一掌劈空，猛然喝叱一聲，肩頭身後反拍出，掌風之沉雄凌厲，顯見掌力並不因反掌之式而稍有遜色。這一下不但刁滑，而且毒辣之極。

　　陸丹果然上當，身形極神速地左右移動一下，正好碰上敵人掌風。迫不得已後退數尺，敵人已乘這瞬息空隙，轉回正面對著她。

　　可是方巨已趁兩人夾纏之時，持杖衝過上官老人，一直撲奔一丈外的人群處。

　　橫胖老人手中尚持著狼牙棒，猛然大喝一聲，疾然橫刺裏飛撲攔截。手中狼牙棒蕩起呼呼風聲，直砸方巨左肩。

　　方巨見他的棒上，鋒銳的狼牙閃閃發亮，心中真怕挂破了衣服，不敢不理，「呼」地一杖直迎敵棒，打算將敵人兵器砸飛。

　　橫胖老人吐氣開聲，「嘿」地一喝，腕間一糾勁，硬生生將沉重的狼牙棒下砸之力撤回，改為「攔江截斗」之式，斜向敵臂劃挂。這一式用得極是巧妙，只要敵人稍為閃避，他那狼牙棒的招式便可以施展開，源源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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