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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她逕自又道:「我雖然是個娘們,以色相事人,但骨頭比許多男人都硬哩!誰敢當我的面,嘴巴上不乾不淨,我總會要了他的命,即使是赫赫有名的,為了一句瞧不起我的話,我也敢要他的命!」她傲然自負地挺挺身軀,卻沒有說出那人姓名。

  鍾荃心中忖道:「怪不得人家送個外號叫蠍娘子,果真和蠍子一樣毒辣。」

  「對了,我還未告訴你一事。那冀南雙煞和玉郎君李彬又追趕我來啦!哼!真不要臉,我一直向這方遁避,今天早上,在城外河邊遇見他們兩個手下,是我把他們誘到一個山坳裏,用游絲毒針把他們打死,為了怕被人認出,便剝掉他們的衣服,還用劍把他們的面孔劃爛。忽然那和尚出現,把我的劍給打飛了。幸虧我輕功不錯,往山裏鑽去。那和尚一直在找尋,我躲在一個岩洞裏,動也不動,直到天黑,才悄悄溜出來,打算進城找個地方歇息。哪知他仍然守候著,一直追來。」她續說道:「我在城中繞了幾個圈子,把他弄丟了,可是自己也疲累之極,正想鑽入這破房中躲一宵,不料你睡在這兒,累我連連兩次真力,點你穴道,你一到底是哪一派的?功夫這等厲害!啊,你是得到密宗真傳麼?」

  他坦白地搖頭,道:「不是,我是崑崙派的,那位章師兄不過來幫我的忙罷了!」她用那雙俏眼詢問地瞅住他,他便解釋道:「我奉了師命,求取這城中一位波斯巨賈的高王劍,章師兄認為這件事不容易,便自願來助我一臂之力。如今看起來,那劍恐怕真個難求哩!」

  她不解地問道:「有什麼難求的?」

  鍾荃道:「那寶劍主人本身既然富有,銀子自然打不動他,那麼我有什麼辦法呢?」

  蠍娘子徐真真「噗哧」一笑,道:「你是名門正派的崑崙弟子,才有這麼死板的想法,這也難怪!嘿,若不是我自家亡命天涯,尚難自保的話,這等事還不是手到拿來,你也不必擔心了!」

  他只搖搖頭,沒有回答,心中卻想道:「你說得輕鬆,可是即使你替我弄來寶劍,我也不肯接受,這點你可想不到了!」

  他隨手將燈芯挑起一點,房中便變得光亮起來。

  「姑娘你要是疲累,便在這榻上躺著吧!我可以到隔壁去!」他的聲音十分誠懇。

  「不!不必了,現在我一點不累,再坐一忽兒,我便走哪……」她忽然激動地道:「你是我生平所遇到唯一的真正君子,面對著你,使我不得不把心底的憎恨收起……我一向認為天下男兒不是好東西!」她慘淡地微笑一下,彷彿記起許多不幸的往事:「想起以往的事,真使我作嘔不已。咳,我也是不願意背著臭賤的名聲的呀!」

  鍾荃嗟嘆一聲,道:「我也相信你是不願意的!」

  「可是現在已經太遲了!」她也輕輕地嘆息著:「只要一旦做錯了,便注定終身背負臭名,尤其是我們女人!我已想開了,反正是這樣,我便這樣下去……」

  「姑娘未免太偏激了!」他委婉地道:「我卻以為但求心之所安,別人的閒話,管它幹嗎!」

  蠍娘子徐真真美豔的面上,閃過一絲不安的光芒,但立刻又倔強地道:「你不會懂得的,這世界你可以裝睡,任得我點你的穴道,不生氣也不還手,但我卻不能夠,這不僅是我氣量淺狹,而是我的功夫也抵受不住呀!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鍾荃坦率地道:「只懂得一點,還是不大明白!」

  「歲月和命運會教你明白的。」她道:「我們何嘗不是如此?好啦!我要走了,省得明兒人家見了,你可難以解釋。」

  鍾荃連忙道:「姑娘你要是碰上那班人,千萬小心,並且設法通知我,我一定趕去幫你。真奇怪,那些人何以會食言呢?」

  「好吧!我先謝謝你……」她站起來,投他以感激的一幣,很快地走到牆邊,但見她如一縷輕煙般,從破洞中飛出去。

  鍾荃自個兒在燈下愣了好一會,心中有點煩亂,因為他這時開始隱隱感到,人世間的繁雜錯綜,遠出乎他往昔所想像以外,而且,其中的不幸也太多了,許多事情,都是難以用正常的道理解釋。

  翌日早晨,他和勇士維克,一同走到那波斯巨賈的門前。那司閽人一見是他,便道:「客人,你來得太早了,且等一會兒吧!」

  鍾荃只好和維克兩人,在附近蹓躂。他們繞著宅院走了好久,鍾荃一味低頭想著心事。終於又走回大門前。

  維克扯扯他的衣角道:「鍾爺,依小的看來,那波斯人不似有病!」

  鍾荃詫異地瞥他一眼,他又道:「方才小的看見宅子內的花園裏,有好些衣著華麗的人,男女都有,像是那波斯人的兒孫家屬,但全都嘻嘻哈哈,一點也沒有悲哀的氣築。」

  「哦?也許那些年輕的一輩,和這最老的沒有很好的感情!大家庭裏往往會有這樣情形。」

  兩人正談論間,那司閽人見到他們,便道:「客人你不必等了,大少爺吩咐下來說不見客了。」

  鍾荃立刻問道:「那麼貴少主什麼時候才會客呢?我有件事非見到他不可。」

  「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大少爺這幾天太忙了,恐怕不會有時間見你!」

  「那麼我明天再來,看看情形怎樣。」

  那司閽人不耐煩地道:「隨你便吧!」說著話,已踅回大門內。

  他們只好又往回路走,鍾荃心中有點煩,便命維克先回去,自個兒洒開大步,直走出城外。

  眼前便是烏蘭烏蘇河,夾岸沃田千頃,一片蔥綠,近午的太陽,曬在田地上,發出一種特別的氣味,使人嗅了覺得陌生而舒服。他在小路上順步走著,不知穿過了多少頃田。走著走著,心頭開爽了許多。

  轉過一座小丘,丘後卻是一片丈許高的矮林,四下還有籬笆圍住,他便隨地張望兩眼,正想走開,忽然「呼」的一響,園子中心飛起一塊大石,最少也有四百來斤重。那石頭飛上兩丈有餘,直上直落,向園子中心砸墜,傳來「噗」的一聲大響,似乎砸在什麼軟物上。接著升起一陣笑聲,那聲音之雄壯,的確是前所未聞。

  鍾荃摸摸下巴,自個兒吐一下舌頭,想道:「我的佛祖呀,怎的有人能夠把這石頭,拋得像彈丸似的?這種神力,豈不是更在我兩臂力氣之上!」

  要知鍾荃他本來天賦異稟,小孩子時他氣力已大得驚人,加上正宗內家真力的鍛鍊,更是厲害。可是要叫把這麼一塊大石,輕易地拋上天空兩丈多高,似乎還不可能。橫著拋去,大約還可對付,這乃是運力方便與否的關係,除非像白眉老和尚,已練成「般若大能力」,袍袖拂處,則此石還不止飛起這麼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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