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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第七回 縮骨易體新聲初試 遐方古城豔影重逢

  「怎麼?」章端巴高興地大聲叫嚷道:「你也有經驗麼?」

  「師兄別開玩笑,」鍾荃面上赧然發熱,忙分辯道:「小弟哪兒會有這種經驗?不過覺得師兄的話,很有道理而已!」

  「嚷!他們動身了麼?」章端巴驚醒地說道,一面伏下身軀,耳朵貼在地上傾聽。

  鍾荃道:「不錯,小弟也聽到一點聲息!」

  章端巴爬起身,舉手止住鍾荃,不要再往前走。

  他們等了好一會,漸漸那些馬蹄聲已清晰地傳到耳中。再隔了片刻,蹄聲雷鳴馳近,驀見八騎如旋風狂飊,滾滾捲到,兩人忙避在一旁。

  暮色已漸朦朧,八騎馳到他們立處,為首的金大人忽然舉手,止住眾騎。馬嘶蹄踏,砂石橫飛中,八騎又一齊停住,動作齊整非常。

  金大人道:「咦,這兩個人的腳程真快……」語聲中抖韁兜轉馬頭,在兩人身旁打了一個圈。

  杜大人叫道:「大哥你打他們兩鞭子,不就知道了麼?」

  郝老剛催馬上前道:「金大人不必勞駕,待卑職來吧!」

  金大人冷冷哼一聲,道:「你懂得什麼,給我退下!」

  郝老剛碰了個釘子訕訕退下。

  金大人問道:「喂,你們懂得我的話麼?」

  鍾荃用藏語道:「師兄,他要試我們功夫哪!」

  章端巴向金大人合十作禮,張口無言。

  驀地響起絲鞭劃風之聲,那聲音之尖銳,令人聽了不由得起了雞皮疙瘩。原來是金大人抖腕子揚鞭疾抽,絲鞭梢直抽掃向章端巴「太陽穴」,這乃是人身重穴之一,以這一鞭的勁力,若抽到了,準死無疑。

  章端巴含勁鼓氣,拚著以數十年清純的密宗奇功,硬擋這一下,故此不閃不避,兀然直立。

  尖銳的鞭聲,打耳邊一擦而過。敢情那金大人果真是把高手,這一鞭抽下去,眼見番僧不會閃避,在那鞭梢將及的剎那間,收勁換力,正好抽個空。章端巴這時才「啊呀」一叫,笨拙地向後閃避。龐大的身軀,正好碰在鍾荃身上,把他撞得打幾個趔趄。

  那邊的李大人和杜大人,同時哈哈一笑,李大人叫道:「大哥,這就行了,我們走吧!」

  金大人滿意地腳跟輕敲馬腹,霎地躥開去,舉手一掃,八騎沓沓,飛馳而去。

  待這八騎去遠了,章端巴才呵呵一笑道:「好在師弟你提醒,否則便被他們看破我們的假裝了!」

  鍾荃道:「那人手底確實不錯!」

  「我生平的脾氣就是這樣,做什麼也得做到底。方才我為了假裝外行,拚受他一鞭!」

  「不過師兄你可犯不著呀!小弟情願你扯下臉,動手教訓他們一頓。」兩人談笑著,簡直沒有把才纔那些氣焰迫人的騎士放在心上。

  鍾荃催道:「師兄,我們走快點行麼?小弟肚子餓了!」

  「對了,吃飯是大事,我們走。」

  兩人展動身形,快如烈馬奔騰,但見平地上捲起兩道塵影,倏忽間已走得遠了。個把時辰之後,他們已到了哈爾里克。

  他們進了土城,先找吃喝的地方。這裏雖是回部,但仍混雜有喇嘛教徒,他們找到一家藏人處歇足。這家主人家境似乎不錯,慇勤款待他們。

  吃喝飽了,鍾荃對章端巴道:「師兄,可否央請主人派人查查那幾個騎士的行蹤?」

  章端巴見他俠膽義腸,形於詞色之間,便笑道:「隨你的意思吧!我決不會攔阻你的行事。」

  鍾荃便將此意告知主人,並且仔細描述那八騎的相貌服裝。主人道:「這件事容易,這兒一天能有多少人經過,尤其是這種人,更加容易查出,我這就派人去。」

  主人立即差人去打探,一面熬茶勸客。他們西藏人的喝茶,可和漢人不同,連喝數碗,面不改容。

  不一會,報訊的人回來,道:「那八名騎士,五個是伊犁大將軍的護衛武士,其餘三人,則不曉得來歷,現在他們在城中,好像有什麼事情,五個武士已經分頭外出。」

  鍾荃矍然道:「師兄,那女人定是在這兒附近,等會兒我們去探探看,好麼?」

  章端巴笑道:「師弟你一個也就儘夠了,何必拉我和尚下水?」

  鍾荃也不禁笑了,便道:「好吧,小弟先去看看,若果有什麼意外時,再請師兄後頭接應。」

  當下鍾荃問明主人,那些人落腳之地,曉得是歇在本城一家回族富戶家裏,探清楚方向地點之後,看看天色,已經黑了,便施施然走出去。這城中的街道,全是圓石嵌成,木製的車輪輾地時,發出「隆隆」的聲音。

  這時,天黑未久,人們都在屋外納涼。鍾荃仍舊敞著胸膛,一直走到所尋地點,卻是城中最宏大的房屋。

  他在門外張望,眼光穿過一片花園,在那房子側邊,一座四方形的棚子,四下爬滿了瓜藤蔓葉,變成一座極饒趣味的亭子,亭中四角燃著光亮的火炬,當中擺著盛筵,幾個人席地而坐,正在吃喝,幾個身材婀娜的女人,在左右執壺進酒。

  座上兩個是回人裝束,其餘四個人,他都認得。三個是八騎中的便裝大漢,還有一個是郝老剛。

  郝老剛這時忙得很,一面替他們主客間翻譯談話,大概他懂得葉爾羌族的土話。一面管自己吃喝,那雙手還得騰出一隻,向執壺進酒的美女輕薄。

  鍾荃探頭探腦地張望了一會。他一向在山上寺院,哪曾見過這種醜態?禁不住面上發熱,心中「呸」一聲,暗道:「這人太輕薄下流,另外那三個頭領坐得四平八穩,端正之極,算得上是見色不亂的好漢子。」

  這時相距得太遠,亭裏的人談論什麼,不能聽到。忽地背後馬蹄之聲大作,他機警地閃在陰暗的地方。只見兩騎並馳而來,在大門外停住,兩名騎士下馬,走進園去。這兩人正是另兩名武士。

  鍾荃又過來張望,只見那兩人到了亭子,說了幾句話,座上一個回人起身,和其中一個又匆匆出來。他又閃開一旁,只見兩人翻身上馬,疾馳而逝。

  他心中想道:「他們往來匆匆,究竟這件事如何了呢?那個女人的藏處,被他們發現了沒有?」

  正在尋思之時,猛然背後蹄聲急響,這次不但來騎是一先一後,而且方向不同。鍾荃暗叫一聲不好,因為若果來騎是五名武士中的人,必定能夠認出自己。連忙游目四顧,找尋足以避開兩面馳來的飛騎耳目之處。

  可是除了方才閃藏過的那面圍牆,有一堵陰影之外,其餘再沒有地方可以藏身了。而那陰影處此刻也派不了用場,因為正有一騎是從那邊馳來的。倉皇四顧間,那兩騎來得好快,眨眼間便馳近了。

  且說鍾荃在這形勢之下,心中大為著急,竟是沒處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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