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千幻錄(10)_司馬翎

一〇

　　何浩道：「我也不識得來歷，剛才卻試出那劍威力極大，能使我真氣削弱，力量不繼，而且心裏十分難受。」說到這裏，伸手摸摸胸膛：「現在才不覺得怎樣，返山後一定問問敝師兄。他博覽群典，見識極廣，大概總會識得……」說著話間，船已靠岸，何浩掖好衣服，和眾人上岸，一徑回到火鷂子鄧昌的住宅。

　　這時天色已過四更，眾人見何浩面露疲憊之色，便不再談話，各自歸宿。何浩解衣上床，躺了好一會，但覺腦海思潮起伏，雜念叢集，紛至沓來，而且心底煩躁，怎樣也睡不安寧。在那流轉不休的雜念中，出現得最多的是華山木女桑清，一會兒看見她嫣然微笑，一會兒聽到她銀鈴似的笑聲，一會兒想到她面上並無傳說中的瀠瀠青氣。

　　想了一陣，又記起和峨嵋摩雲劍客陸平比劍時的情形，懸想著他的傷勢如何。順著這條思路，又想起和玄機子比劍的情形。驀地記起他替那孩子解穴時，那孩子忽地醒轉，那對眼睛精光隱蘊，顯然天賦甚佳。

　　這些思潮壓伏不下倒不要緊，可是隨著思慮潮生，心頭更加煩躁，渾身都不自在起來。他到底是正宗內家高手，驀然發覺情形不對，這種現象分明是入魔的徵兆，心中這一驚非同小可，猛可坐起身，驀然一陣天旋地轉，腦中一片渾沌，在這知覺欲失之間，倏地雙腿一振，挪身靠壁，閉目喘息。過了一會兒，精神漸復，於是盤腿坐好，用絕大定力，行那內家吐納之術。

　　外面雞聲報曉，曙色悄悄侵入房內，抹上一片朦朧的景象。清新的空氣，散發出仲秋的寒意。榻上的何浩緩緩睜開眼睛，長長地呼吸幾下，暗叫一聲「好險」。覺得身上仍然倦怠，便待跨下床，活動一下筋骨，再補睡一覺。

　　忽然窗外微微響了一下，何浩一聽便知是有人躍入院中，輕功甚是不俗，不覺詫忖道：「這刻天色已明，什麼人膽敢踏屋飛行至此？若是本宅的人，大可以推開虛掩著的院門進來呀！又何必偷偷摸摸？」一面想著，一面用掌抵住床板，微一用勁，身形已騰空飛起，落在窗邊。

　　他隔著窗紙側耳傾聽，只聽到極輕微步聲，心中斷定是有一個人在那院中踱步，便覺得奇怪。而從步履聲推斷，可以知道那人輕功極佳。當下慢慢推窗，眯著眼睛從窗縫中瞧出去，果見院中一條瘦小人影，兀自往來徘徊。

　　他看清楚是誰之後，禁不住啞然失笑，驀地推開窗門，揚聲喚道：「小龍，你這麼早來這兒幹嗎？」

　　那條瘦小人影被嚇了一跳，轉身奔到窗邊，快活地叫道：「何叔叔，我已等了你三年哪！聽爹爹說叔叔受了傷……」

　　「是的，但不要緊，已經好啦！你怎麼不從院門進來？」

　　「那院門聲音很大，我怕吵醒叔叔，所以跳牆進來。爹爹說我的輕身功夫已到了第一流地步，叔叔你怎樣發覺的？」

　　鐵手書生何浩笑一下，沒有回答，招手命他進房，那孩子一躍而入，就像隻狸貓般輕靈敏捷。

　　原來這個名喚小龍的孩子，乃是火鷂子鄧昌的獨生子，如今年方十二，長得極其聰穎可人。三年前何浩宿在鄧家，曾將崑崙內家口訣傳授給他，又約定下次見面時再傳他幾手劍法。

　　小龍拉住何浩的膀子，親熱地說道：「何叔叔，我一早來找你，便是想學劍法。爹爹說崑崙劍法天下第一……」他忽然停口，眉頭略皺，在那稚氣的臉上，掠過疑惑的光芒。「可是，叔叔你怎會受傷呀？」

　　何浩覺得難以解釋，只好含糊道：「慢慢再告訴你。對了，以前教你的坐功和行功練得怎樣了？有沒有忘掉？」

　　小龍道：「我天天都練，爹爹說若不是練這些功夫，我的輕功也不會這麼好，所以我常日惦掛著叔叔快來……」

　　「好得很，叔叔現在就教你幾手劍法，教完了叔叔得再睡一覺，到正午時分，要去滕王閣見一個人……」

　　「滕王閣我去得熟了，到時我帶叔叔去。叔叔要見什麼人？」

　　何浩一邊取劍，隨口應道：「是個女人，她的劍法真不得了。」

　　「啊！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何浩不禁愣一下，回頭瞧著小龍。

　　「叔叔一定是想找她教你劍法，因為你給那老道打輸了。」

　　「嗯，你倒知道不少事。好啦，快點出去學劍，別要耽誤了叔叔的事。」

　　「是的，爹爹常常說，江湖人最緊要守信，差一點時間都不行。」他跟著何浩走出院子，繼續道：「江湖上講究的是為朋友兩脅插刀。叔叔你別擔心，若果你忘記了，我一定替你走一遭。」

　　何浩噗哧一笑，道：「你爹哪裏來的閒心，教會你這多事兒……現在看著，我先教你抱玉劍法中護身救命連環三式，這三式練得熟了，不管敵人攻勢如何凌厲，總可以從容地走出圈子。另外我再教你兩式進手招數。你的輕功既然不錯，就傳你雲龍大八式中的『飛龍迴天』和『龍尾招風』兩式，我走後你要好好練習，包你以後大有好處……」

　　當下何浩慢慢地練了幾趟給小龍看，又叫他試著練。小龍不但悟性和記性都好，同時腕力特強，並且在不知不覺中，能夠使出內家真力。何浩知道乃是他三年苦練得來，大為欣喜。

　　教完劍之後，何浩自覺心曠神怡，便回房補睡一會，小龍卻一股勁跑到後園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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