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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


  ▼第四十九章 刀頭舐血

  端木芙道:「敝莊之中,巾幗高手甚多,指不勝屈,奴家如何能知道是誰趕來?況且她是不是敝莊之人?也大成疑問。」

  楊師道道:「據在下所知,這位女郎身罩披風,頭面用黑布遮蔽,是以身材容貌,都看不出來。以在下的判斷,必是貴莊之人。」

  端木芙沉吟不答,只聽蹄聲越來越近,整個酒肆之中客人甚多,聽得他們對答之言,都意味到有事情發生,人人都沉默不語,因此全肆一片寂靜,氣氛甚是奇異。

  這一騎霎時已抵達酒肆門口,猛地停歇。只見那是一匹栗色駿馬,矯健異常。鞍上果然是個女子,一身裝束,一如楊師道所形容。唯一未被提及的,便是鞍邊掛著一口長劍,劍鞘精美貴重,一望而知此劍縱然不是名器,也定是百煉精鋼的上佳之劍。

  在那黑色面幕之後,露出兩隻眼睛,黑白分明,神采奕奕。她端坐馬上,目光向肆內探索。別人碰到她刀劍一般的目光,都不禁低頭避開,只有羅秦這一批人,絲毫不肯相讓,與她對視。那個全身都被黑色的披風和面幕所包裹住的神秘女郎,就這樣子在肆外,一直向店內諸人掃視,既不言語,也不離開。

  過了一會,楊師道輕嘆一聲,高聲說道:「羅公子,咱們翠華城雖然不是黑道上的,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凡有形跡可疑之人,定須分清敵我,因此之故,在下認為本城人馬,不容形跡可疑之人凝視,意欲派人出去,弄個明白。」

  據他所知,除了這個神秘女郎之外,別無他人跟來,因此,這個女郎的來意更加迷離莫測。他甚至大膽斷定連端木芙也測不透這個女郎的來意,所以打算出硬手,試她一試。只要這女郎有了反應,他就可以加以判斷。

  初步的猜測,這個女郎自然是有特殊才能,所以派來專門對付他。可能當著眾人面前,就有狙殺他的力量。端木芙的思路也是往這方面想,所以她很贊成楊師道派人出去試探之舉。不然的話,連她也弄不清楚此女的身份和來意是什麼?

  羅廷玉緩緩收回投向店外的目光,凝視著手中的酒杯,對楊師道之言,不加表示,似是沒有聽見一般。

  楊師道大惑不解,心想羅廷玉莫非當真沒有聽明白?他目光一轉,恰好見到端木芙美眸中,閃過了詫色。當即知道了她也和自己一般,測不透羅廷玉的奇怪態度。足足過了老大一會工夫,酒肆內之人,既無動靜,門外的神祕女郎,也仍然保持著她的神祕性。

  楊師道突然又道:「羅公子,咱們可以動身了吧?」他換一個題目,乃是試探之意。但見羅廷玉凝視酒杯如故,既不動彈,也沒有回答的跡象。

  這時秦霜波忽然冷冷道:「師道兄,這一路上由我全權指揮,你們如有意見,可向我提出。」此一變化,又是大出眾人意料之外。以吉祥大師而言,真個感到這局勢如波譎雲詭,變幻無方。楊師道雖然一時還弄不清內幕,但羅廷玉之緘默似金人,秦霜波的接掌大權,都無疑與這神秘女郎有關。現在最使眾人大惑不解的,就是這神秘女郎來意不善,可是羅廷玉憑什麼怕她?難道是曉得武功不如她麼?

  楊師道高聲道:「這是在下疏忽大意之罪,還望秦仙子原諒。」他請罪之言,自然是指這全權指揮之事,話中暗示他一時大意,忘記了這個大權,已經交給了秦霜波。他接著又問道:「秦仙子,咱們時間寶貴,似是不宜在此處耽擱。」

  秦霜波點點頭,道:「此言甚是。」她雖然沒有下令立刻起程,但卻具有這等迫人的形勢。

  酒肆門外的那個神秘女郎,也感覺到了。她似是知道不能再默爾無聲,當下說道:「羅廷玉公子,你何以裝聾作啞,詐作看不見我?」她的話聲混濁不清,人人一聽而知她已換了口音。但問題是她面貌身材盡皆在黑布籠罩之下,現在連口音也改變了,羅廷玉如何認得出她是誰?假如他認得她的話,則兩人之間的關係,大是耐人尋味。

  秦霜波當然也想到這一點,假如她是普通的女孩子,一定妒意猛升,以致作出奇怪或不利羅廷玉的決定。然而她乃是「劍后」身份,睿智天生,撇開感情的反應,冷靜如常,一面細細觀察對方,一面提高聲音說道:「目下你們皆在我指揮之下,如不得我答允,不許向外人說話。」這話表面上是禁止己方之人出言,事實上卻是告訴那神秘女郎,要她向自己交涉,休想直接找上羅廷玉。

  端木芙激賞地低聲道:「了不起,果然是劍后風度,才思過人。」

  楊師道望她一眼,低聲道:「端木小姐,你可曾猜出了此女來歷?」

  端木芙搖搖頭,道:「她這般裝扮,分明是不想別人認出了她,同時也一定有某種理由存在,使她深信不會被別人認出。」

  楊師道點點頭,道:「小姐之言,使在下如撥雲霧而見青天……」

  端木芙道:「楊先生好說了,其實咱們未解之處,正是其中最重要的關鍵。」

  楊師道聞言會意,曉得她是指羅廷玉突然托庇於秦霜波之舉而言。換言之,就是羅廷玉畏懼此女這一點,她們都感到不解,而這一點正是整個迷霧疑團的核心。解得這一點,一切疑惑俱如向火之雪,霎時消融殆盡。

  那神秘女郎低哼一聲,又用那混濁不清的聲音說道:「秦仙子,這是我和羅公子一段私人瓜葛,只須費時片刻,便可解決。」

  秦霜波正式望著她,跟她發生接觸。她道:「姑娘得知賤姓,但你本人卻深藏不露,殊失公平。何況我一向都是光明正大,從不藏頭縮尾,因此之故,我對姑娘懷有很深的成見。」

  那神秘女郎擺擺手,道:「我無意與仙子結交,只不知羅廷玉是不是定要托庇於姑娘的裙下?」她的辭鋒犀利之極,假如羅廷玉再不開口,這話傳出了江湖,定然變成流傳很廣的話柄。

  當此之時,秦霜波雖然可以堅稱羅廷玉不能向外人談話,除非是她的准許。但此言簡直是強辯,無人能信。楊師道等人,莫說無話可駁,就算有極堅強的理由,但這刻也不能接口說出,須得先請秦霜波准許。若是這樣一耽擱,謠言不翼而飛,定在數日之內,傳遍了江湖。

  羅廷玉心中暗暗一嘆,決心挺身開口,虎目無意之間掠過了端木芙,但見她微微含笑,望住自己。他目光掃過這一瞬間,端木芙彷彿見到他向自己哀求幫助,芳心中無端的一軟,但覺無法拒絕。然而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而已,羅廷玉事實上那曾求她?

  在這眾籟俱寂之際,端木芙比羅廷玉快了一步,站起身子,高聲說道:「這位姑娘之言,實在不通之至,因此之故,我以局外人的身份,說幾句公平之言……」

  秦霜波道:「端木小姐……」叫了一聲,心中兀自疑惑她這次開口,會不會是她佈下的陷阱?然而時勢迫人,她不得不立作決斷。只聽她接著說道:「你身為貴賓,自是享有不受我約束之權,有何高見,便請說出,我們都在此洗耳恭聆。」

  端木芙道:「秦仙子好說了,小妹只是認為門外那位姑娘,故意裝出很神秘的樣子,究其用心,不過是故意設計誣陷羅公子而已。」她停歇一下,又道:「她此舉可使秦仙子或任何女子,都以為羅公子與她有何曖昧,因而生出了誤會!但以我看來,她此舉適足自露馬腳,她定是中年以上的婦人,假如以本來面目出現,人人一望而知不能與羅公子匹配,便不會往她暗示方面去想。」她轉眼向門外的神秘女郎望去,冷冷道:「你可敢取下面幕,一驗吾言麼?」

  楊師道幾乎笑了出聲,但同時也充滿了敬佩之情。他深知端木芙此舉,正是攻向對方弱點,假如她不是有某種理由而見不得人的話,她何須作此裝束?正因如此,端木芙方敢信口說她是個中年婦人,又暗示她相貌甚醜,卻不必耽心她會拿下面幕以否認。

  羅廷玉感激地望了端木芙一眼,心想:「她本是聰慧無比之人,難道竟不知這是嚴無畏派來的麼?如若知道,她又何以助我?」

  酒肆外那個神秘女郎眼睛連眨,接口道:「羅廷玉,別人的話我只作聽不見,你心中一定明白,我此來要向你取回一件物事。你究竟還我不還?抑是存心吞沒?」

  秦霜波心中一笑,暗念她這話雖是鋒利異常,但卻讓我抓住藉口了,當下站了起身,冷冷道:「姑娘如若只作聽不見別人之言,那就大錯特錯了!我現下有幾句話,你愛聽不聽,悉聽尊便。」

  她故意頓挫片刻,這才又道:「你到此擾鬧糾纏,行蹤神秘,斷斷不是正派之人。我限你立刻離開,除非你自信能在我劍下逃得一命。」

  話聲方歇,頓時寒氣瀰漫,直撲門外那神秘女郎。這一股凌厲劍氣,非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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