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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他轉面向韓行昌道:「宗大俠不但武功強絕一時,而且才智過人,也是在下最佩服感激的一位人物,韓少爺想必也耳聞過宗大俠的威名。」

  韓行昌道:「宗大俠的威名,天下有誰不知?」

  他的目光轉投到秦霜波面上,又道:「據說宗大俠是仙子的好朋友,既是秦仙子所敬重之人,可知必是當世無雙之士了。」

  他故意拖長聲音,似是察看秦霜波的面色,秦霜波至此,方深知這韓行昌竟是十分厲害的腳色,擅長察言鑒色。

  如若宗旋不是她心中當真敬重之人,聽他這麼一說,眼中面上不免會發出一點痕跡,他便可以重新估計宗旋的份量了。

  只聽韓行昌似是已有了決定,又道:「晚輩尚未知舍弟是不是已謁見著宗大俠,如若未曾,敬煩仙子把家伯父的密函,轉奉與宗大俠閱看。」

  孔翔起身告個罪,奔出去迎接。韓行昌連忙也跟去了,不一會,把那倜儻瀟灑的宗旋領了進來。

  宗旋談笑風生的和秦霜波見過,便道:「我也聽說淮陰韓家發生了事故,所以急忙訪查秦姑娘行蹤,並且想見見羅公子,誰知沒見到羅公子,卻得晤韓家少爺,可見得古人說一飲一琢,莫非前定,這話果是不虛。」

  秦霜波道:「你這一向俠蹤靡定,好久沒見到你了,只不知外面對韓家有什麼傳說?」

  宗旋道:「這事尚屬機密,知道的人還不算太多。」

  他轉向韓行昌道:「聽說韓家這次已派出不少人,向各大門派以及許多高手名家,發出通知,請大家務必在重九節以前,抵達貴府,是也不是?」

  韓行昌恭容答道:「正是如此。」

  宗旋沉吟一下,道:「假如侵擾貴府之人,當真是西域第一號人物,這事恐怕很辣手,當真要集中天下高手,合力對付他們才行了。」

  韓行昌道:「對方為首的是疏勒國國師塔力克,此人在西域諸國中,允推第一高手。此外尚有不少高人異士,聲勢甚大。」

  宗旋點頭道:「我雖然不知西域的情形,但想那西域地方廣闊之極,部族繁多。中土亦有些奇功異術,來自西域諸國的。因此那疏勒國師既是稱為西域第一高手,諒必高明之極,麾下能人甚多,亦不足為異了。」

  韓行昌道:「宗大俠高瞻遠矚,博學多聞,使晚輩有茅塞頓開之感。據晚輩所知,這塔力克乃是纏回,不但武功深不可測,兼且才智超世。放目當今天下,能與他抗手匹敵的,只怕數不出幾個人呢!」

  秦霜波道:「那疏勒國師派來的使者,想必十分高明無疑,只不知當時會晤的經過情形如何?」

  她一言中的,立時說穿了韓行昌深信對頭厲害的根據。韓行昌望了眾人一眼,才道:「半個月前的一個晚上,突然有三騎馳到寒家大門,俱是穿著連頭罩住的披風,裝束怪異。他們在大門口一站,家父立時接到家人稟告,親自出去瞧個究竟。」

  ***

  以下便是韓行昌敘述當晚的經過情形。其時天色已黑,那三個裝束怪異之人,站在大門口,實在令人生出鬼影幢幢之感。

  側門裏出來了兩個人,其一家人打扮,手舉燈籠。另一個則是花甲之年的老者,穿著打扮有如富紳。但這老者沉凝的氣度,以及銳利的目光,卻教人一望而知非是等閒人物。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來人,在朦朧的燈光之下,依稀可見是黑膚濃髯的大漢。

  雙方互相對覷了片刻,其中一個大漢道:「你可是韓家的老先生?」

  那老者點點頭,道:「不錯,老夫韓世文。三位高姓大名,夤夜到此有何貴幹?」

  當中這個大漢道:「我是基寧,奉國師之命,到韓府下書。」

  韓世文訝道:「閣下奉哪一位國師之命?」

  基寧道:「疏勒國國師塔力克便是。」

  他輕輕點頭,左邊一人轉身走到鞍邊,取出兩條一尺長,半尺見方的石頭,交了一條給基寧。基寧隨手接過,雙掌不停地搓摩石條,但見石屑應手簌簌灑落地上,霎時間,那塊長形的方石,當中被他雙掌搓至極細。

  他獰笑一聲,隨手丟掉那石塊,取過第二塊,拋給韓世文,道:「書信就在石頭裏面,你自己拏出來瞧吧!」

  此人語調有點異乎尋常,也說不出是哪裏口音。韓世文聽到了疏勒國之名,才知他們是打西域來的人。他接住石塊,暗中運勁一捏,堅硬非常。如若要自己學他那樣搓碎,斷斷辦不到,這一驚非同小可。

  這淮陰韓家多少代以來,深受天下武林同道敬重,向來無事。一般江湖人物,總是避開淮陰地面,不在界內生事,因此韓家之人,從來就沒想到居然有動用武功的一日。其實韓家家傳武功,精深博大,難以究測。而這韓世文自幼即修習上乘武功,造詣之高,自然不在話下。

  韓家雖然想不到有動武的一天,但這家傳秘學,卻是每一個男丁都得從小修習,訓練時嚴格異常。因此韓世文暗中運勁一試,便知他既然也辦不到,當今武林中有沒有人辦得到,也成了問題。假如天下武林都無人具此功力,則西域武術,自然成了雄踞中土,莫之能抗的局面了。

  但韓世文內心的震驚卻沒有在面上流露出來,他淡淡一笑,向基寧道:「貴國的習俗竟是把書信藏放在石頭裏面的麼?」

  基寧尚未回答,府門內又走出兩個人來,一個是三旬左右的儒士,一個是風姿秀朗的年青人。他們走到韓世文身後,韓世文向他們道:「這三位來自西域疏勒國,乃是奉國師之命,到此投書。」他說出書信藏放在石頭中,以及對方一雙肉掌搓石之事。

  緊接著又向基寧道:「這一個是犬子韓行昌,那一個是舍侄韓行星。」

  基寧銳利的目光,在丰神俊逸的韓行星面上,停留了一下,道:「好一個俊秀人物,只不知是否通曉武功?」

  韓世文道:「只煉過幾手防身功夫,粗淺得很。」

  基寧道:「聽說你們韓家在中原名望很大,沒有人敢來搗亂,所以煉不煉武藝,也不要緊。」

  但突然醒悟道:「不對,據我所知,你們中華人民,講究謙虛之禮,就算明明武功很好,口中也得說不行,我起初踏入中土,真上了不少當。」

  韓世文道:「敝國果然有這種習俗,如若貴國沒有這種習慣,初時委實不易弄得清楚。」

  基寧道:「閒話休提,假如韓老先生你沒有法子取閱書信,就還給我帶回去。」

  韓世文道:「假如沒有什麼重要之事,不管有沒有力量取閱石中之書,也煩你帶回去,寒家素來不與外界交往。」

  基寧獰笑一聲,道:「這事關係到你韓家滿門大小的生死榮辱,如若還不算得重要,我可就不知道還有什麼事情才算重要了。」

  韓世文訝道:「關係到寒家滿門的生死榮辱?那是什麼呢?」

  韓行昌、行星二人一看地上那一塊兩頭大,中間小的石頭,心知韓世文一定自知無法如此取出書信,才會支吾敷衍。兩人都齊齊大驚,面面相覷。

  基寧道:「假如你韓家上上下下都沒有取出書信之力,當面承認了之後,我才告訴你一點內容。」

  韓世文被他迫得無法推托,正在著急。韓行昌已俯身拾起那塊石頭,丟到遠處。

  他此時微微一笑,插口道:「嚴親大人何妨先讓孩兒一試?」

  韓世文心想,我也無此功力,你自然更辦不到,何須再試?但他可沒有講出口,默然把石頭交給他。

  韓行昌接過石頭,搓捏了一下,冷笑一聲,道:「此石石質與普通之石大不相同,若是在白天,家父一望而知,怪不得諸位要在晚上來了。」

  基寧一怔,道:「這燈光之下,看得清清楚楚,與別的石頭何異?」

  韓行昌道:「如若你堅稱石質相同,那麼你就露一手給我們瞧瞧,我相信你也動不了此石。」

  基寧伸手接過石頭,道:「你想等我動手取出書信之後,便可以索取觀看是不是?」

  韓行昌道:「你即管動手,假如你毀得了此石,我第一個先向你投降。」

  基寧這時才知道碰上一個才智過人之士,但他仍然未肯死心,因為那兩塊石頭的顏色紋痕都是一樣,簡直是同一塊石頭,當下說道:「須知我一動手,證明了你們實是無力搓石取信,那時便大禍臨頭,無法解救了!並非僅只是你個人投降與否的問題。」

  韓行昌冷靜如常,道:「你即管動手,讓我們開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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