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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夜深之際,這座跨院總算寂靜下來,關彤等三人均已休息就寢。秦霜波傾聽著夜籟,心靈間已經恢復澄澈,她並非不再關心羅、楊二人的命運,而是她深知世事複雜變幻,有的須得以不變應萬變的態度來對付。況且這件事既然有人出頭承認,總算是有了一個下落,早晚會弄個水落石出,此時不須煩擾自己心神,且於事無補。

  她靜靜的坐著,個把時辰之內,聽到兩次極輕微的腳步聲,行遍全院之後,總是在自己房門外停留片刻,這才走開。這陣腳步聲起自廂房,因此她曉得乃是奚午南,此人對自己的忠心,已不容置疑的了。

  過了大半個時辰,已過了二更,奚午南悄然拉開房門,只拉開了兩三寸,右手還提著長刀,向外面窺去。但見對面院牆上出現了一條人影,轉首顧盼了幾下,一揮手間,便有四條人影掠過牆頭,落在院中。

  奚午南見到來人身手,甚是高明,起碼可以比得上霜衣隊,而且這些來歷不明的人,個個佩著長刀,式樣與霜衣隊大致差不多,所不同的只是服飾,霜衣隊之人外出辦事之時,照例一身白衣,胸佩金質鳳章,從這個胸章上一望而知他的等級以及所屬的隊伍。

  這刻的四名佩刀夜行人,全都年輕體健,身手高強,他們一入院中,立時散開,分佈四角,這一來不論敵人從外衝入,抑是從內攻出,他們皆可保持圍攻的優勢。

  牆頭那人飄身而下,卻是個中年人,黑巾遮面,身量瘦削,全身裝扎得十分俐落,背上斜背長劍,一副全神備戰之狀。他落在院中之後,只停了一下,便舉步向秦霜波房門走去。

  奚午南更不遲疑,迅即拉開房門,閃身撲出,霎時已攔住那人去路,他長刀一揮,殺氣騰騰,迫得對方連退三步之多,並且須得撤下長劍護身。

  奚午南正是存心迫他亮出長劍,以便出手,一見對方果然如自己所料,心中冷笑一聲,忖道:「我若是十招八招之內,不能摸出你的來路底細,也枉教小姐瞧得起,收錄為僕從了。」

  他更不打話,緊踏兩步,挺刀進迫,這一下去勢凌厲之極,只要是武林高手,沒有不識得而垂手不動的道理。那人果然揮劍封閉門戶,連話也不及說,因為他絕不能在敵刀將發未發之際,分心說話。

  奚午南一則要從武功招數上查出敵人底細,二則不想驚動秦霜波,免得她覺得自己無能,是以特地使出如此凌厲的招式手法,迫使敵人不能開口。

  他驀然躍起數尺,長刀化為一道寒光,閃電般劈落,這一招硬攻手法,異常兇猛,敵人除非一劍把他震退,如若不然,則不論閃避或是化解,都須得施展出全身所學。這樣,奚午南就不難窺測出對方來歷。

  說到一劍把奚午南震退,談何容易?當今之世,恐怕只有寥寥三五個人能夠辦得到。但見那人長劍斜出,保留著反擊之勢,身子卻疾踏奇門方位,繞了開去。

  奚午南不禁皺一下眉頭,心想他這一下身法巧妙,卻不易觀察出是何家何派的心法,這倒是大不尋常的遭遇,難道往昔苦修多年,熟悉天下武林各家派的武功心法,一旦臨陣上場,竟然全無用麼?

  他心念電轉,手中長刀極兇猛的連番攻出,竟是一路連環硬攻的刀法,得自嚴無畏真傳,加上他功力深厚,一連四招,攻得對方全身功夫都使了出來,才堪堪的躲過去。

  奚午南正攻得得心應手之時,忽然飄退數尺,冷冷道:「原來是翠華城出來的高手。」

  那人「哼」了一聲,道:「獨尊山莊果然名不虛傳……」

  話猶未畢,左角一名身材魁偉的年輕漢子,「唰」的躍落在那人身側,人未到,刀氣先至,森寒之極,迫得奚午南運刀一劃,也自發出內力,方始抵住這陣刀氣。

  他驚異的望著對方,正待說出自己與秦霜波的關係,那個雄偉漢子已舉步進迫,來勢凌厲,教人感到有如面對死神,任何時刻對方都能閃電出刀,殺死自己。

  奚午南亦不能例外,可也就不敢分心開口,凝神戒備,但見兩人凝視片刻,驀然同時撲起,刀光潮湧,「鏘」的一聲,各各震退,落在地上。

  他們換了這一刀,都查悉對方功力深厚,大有棋逢對手之慨,各自心中凜然。

  奚午南比對方尤甚,忖道:「翠華城幾時出了這等高手?他的血戰刀法果是名不虛傳,我若不是洞悉羅家血戰刀法之妙,恐怕功力雖然絕不弱於他,卻不易抵擋他這般特別勁厲的刀氣呢!」

  要知奚午南在霜衣隊中,乃是十二高手中的高手,嚴無畏幾乎收他做座下弟子,可見得他天賦之佳,成就之高,到了什麼程度,至於嚴無畏沒有收他為徒,卻是另有道理。

  當日嚴無畏正悉心傳藝之時,忽然有老友相訪,此人是個餐霞飲露的玄門羽士,道號一瓢子,乃是嚴無畏僅有的三個朋友之一。

  一瓢子擅長相法,天下無雙,一見奚午南之後,便向嚴無畏道:「他人與你緣份甚薄,依山人之見,不但不能收錄為徒,甚且不可傳藝。」

  嚴無畏一向極信服他的話,便決意照辦,兩人盤桓了三日之久,一瓢子臨別之時,又向他叮囑一次,卻透露出他亦不可誅殺奚午南的玄機。

  從此奚午南便只好苦修嚴無畏傳過的初步功夫,得不到進一步的指點,三年之後,一瓢子重訪故人,又見到了奚午南,這一回他留心審視奚午南良久,過了兩日,才對嚴無畏道:「山人以前錯了,此子可以傳以武功,但不能收為門徒,將來另有因緣,這刻卻不便告訴你。」

  這麼一來,奚午南方始得窺上乘武功門徑,但正因此故,耽誤了他數載時間,以致不久之後血洗翠華城一役中,奚午南沒有參加。

  話雖如此,奚午南卻因根基特別牢固,竟然後來居上,成為霜衣隊中功力最深厚之人。以他的成就,對方兇厲威猛的刀勢,居然使他大感威脅,事情便顯得甚不尋常了。

  他奮起雄心,揮刀進擊,使出極巧妙狠毒的招數,對方仗刀拒鬥,仍然是極厲害的血戰刀法,雙方拚鬥了十招以上,驀地兩刀相交,「鏘」的大響一聲,齊齊震退,但對方卻多退了一步。

  奚午南「嘿嘿」一笑道:「尊駕敢是翠華城少主?」

  那雄偉少年虎目一瞪,道:「你是誰?」

  奚午南道:「區區奚午南,乃……」

  他底下的話尚未說出,旁邊的黑布蒙面的中年人已接口道:「獨尊山莊霜衣隊十二隊長之一,對不對?」

  奚午南驚異的望望他,道:「你倒知道得不少。」

  那人傲然道:「當然啦,今夜咱們先算一算三年前翠華城的血賬。」

  他說到末後,語氣淒厲,令人膽寒,那個雄偉少年迫前兩步,凌厲刀氣湧到,使奚午南沒有法子開口說話。

  正當弩張劍拔,極為緊張之時,一聲輕咳,使眾人轉移了注意力,當然這一聲輕咳,蘊含得有驚心動魄的內力,使人不得不注意。

  接著一個苗條人影走到院中,說道:「諸位夤夜降臨,全力對付我的僕從,是何道理?」語聲嬌脆,正是秦霜波出現。

  眾人都愕然驚顧,奚午南見對方已轉移了注意力,便乘機退開丈許。

  那個雄偉少年長刀改指剛剛出現的秦霜波,「哧哧哧」連進數步,迫到一丈以內,刀氣森厲,殺機極盛。

  秦霜波好像不曾感覺到一般,微笑道:「你們到底是誰?但這一位定非翠華城少城主,奚午南你的眼力終究是造詣未精。」

  原來她從敵人刀氣中,已測出對方血戰刀法的火候,以她推測,假如羅廷玉重現江湖,定是在血戰刀法上有了莫大成就,甚足自信,方敢面對獨尊山莊,展開報仇雪恥,恢復翠華城的壯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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