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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洪方乖乖的把長劍扔過去,陡然感到對方劍氣已經消失,不再威脅著自己,於是也鬆弛下來,提杖走遠一點。

  詹氏夫婦對洪方這等反應自然大為不滿,但他們的地位還夠不上教訓洪方,只好憋在心中。

  詹先生接過長劍,拽起長衫角,掖在腰間。詹夫人這時也從懷中掏出兵器,卻是兩條粉紅色尋丈長的綢帶,每條帶上綴有十餘枚小小金鈴,這一取出,登時發出陣陣悅耳的鈴響。她這一對帶子稱為「天女帶」,每條帶上的小金鈴稱為「攝魂鈴」,乃是魔教異寶,具有迷亂心神的奇異魔力。

  秦霜波淡淡的掃瞥過她的奇異兵器,別人全然不能從她面上察看出任何意思,這正是她深不可測的地方,任何事情發生,她都只是輕描淡寫地瞧上一眼就夠了。

  詹先生長劍出鞘,閃射出森寒光華,顯然又是一口上佳利劍,他抱劍道:「在姑娘面前使劍,猶如夫子門前賣文章,無奈積習已深,不能遽改。」

  秦霜波道:「詹先生言重了,劍道深不可測,門戶無數,我也不過初學乍練,略窺門徑而已。」

  她微微向前傾側,陣陣劍氣湧撲過去,雖是未曾出手,但已足以令敵人心驚膽戰,忙著設法應付而不暇想到襲敵之舉。

  她一舉一動都含有深意,處處掌握住主動之勢,這一點使得詹氏夫婦覺得最難應付,而外人卻一點也瞧不出來,反而覺得她的對手太以張惶失措,好像已被駭破了膽子一般。

  詹夫人雙臂一振,兩條長帶矯夭飛起,其中之一往身後掠過,「呯澎」連聲響處,那一排几椅完全拋開老遠。此舉自然是騰出空間以便施展之意,但她雙帶方動,秦霜波已閃電般擎劍攻去,但見光華大盛,隱隱挾著風雷之勢,直取詹夫人。

  她這一劍完全是氣機感應之下,自然而然出的手,假使詹夫人一直不動,她可能也一直不向她進攻,正因此是自然而然發出的劍勢,比之用心駕馭的劍式竟要凌厲上千百倍。

  詹夫人但覺劍氣森厲,平生尚未遭遇過如此威猛的攻擊,甚至已深信決計抵擋不住這石破天驚般的一擊,可以說是鬥志全消,猛地向後一仰身,平躥出去。

  她雖是躲過了對方一劍,卻把禍劫完全推到丈夫頭上,秦霜波劍式一變,改攻詹先生,這一劍亦是自然不過之勢,大凡鋒銳之氣一發,定須有對象可施,詹夫人本是第一個目標,忽然失去,當然轉到詹先生身上。

  這一來,劍勢更為凌厲森嚴,大有洞穿乾坤,刺透宇宙之概,莫說是詹先生,即使是昔年的七殺杖嚴無畏易身處地,也不敢封架她這一劍。當然若是嚴無畏與她對壘的話,便不會讓她輕易發揮得出長劍的全部威力。

  詹先生怎麼也想不到對方劍術如此高強,當下百忙中揮劍疾挑,一招「雲封仙洞」身軀卻向相反方向斜旋。他在這口長劍之上已有數十年功力,這一出手,果然凌厲之極。

  秦霜波雖是佔盡了機先,但仍然被詹先生的長劍挑中了手中之劍,「鏘」一聲響處,人影倏分,詹先生已躍開了七八尺,喘息未定。

  他們雖然只交手一招,但俱是全身功力所聚,抵得上普通人的千百招。詹先生向以內功深厚見稱,但這刻也不由得微微氣喘,耗去極多的氣力。他方站穩身子,但覺手中長劍一輕,一大截劍尖掉下去,落在地上,發出「嗆啷啷」一陣清脆的響聲。詹氏夫婦固是一陣駭然,洪方亦為之目瞪口呆,暗暗測度她剛才那一劍的威力到底有多麼大?

  秦霜波亭亭玉立,一如平常,她道:「詹教主可肯下達那個命令麼?」

  詹先生定一定神,道:「姑娘劍術通神,鄙人極感佩服,至於貴友那件事,還須少莊主裁決。」

  秦霜波明知必有這個結論,所以一點也不詫異,轉眼向洪方望去,說道:「貴莊劫走了我兩個朋友,他們都是讀書士子,與江湖全不關涉,我此來便是替他們向貴莊解釋誤會,請你們下令釋放。」

  洪方頷首道:「區區已聽到姑娘先前所說的話了,關於這件事,區區可以作主。」

  秦霜波微笑道:「這樣最好,你既能作主,那就給我一個肯定答覆吧!」

  洪方道:「首先區區得弄明白一件事,便是貴友們是否真被敝莊之人帶走?如若不錯,他們定會迅即送到此地,區區想懇請姑娘稍留玉步,等一等看有沒有消息?假如已送到此間,區區大膽要求一事……」

  秦霜波淡淡道:「想不到你竟如此拖泥帶水,不過你不妨說下去,讓我聽聽你的意見。」

  近兩三年來,幾曾有人膽敢在洪方面前,如此放肆大膽地批評他?甚至連粗魯一點的態度也從未被他見過,因此,秦霜波可算得上是極特殊的人物了。

  洪方道:「區區須得親自問問貴友,大概三言兩語,即可斷定他們是否與江湖武林全不關涉,這一點要求合情合理,相信秦姑娘不致堅拒?」

  秦霜波道:「就這麼辦,但你們的態度得改變一下,人家都是正正經經的讀書人,你們務必找個堂皇的理由解釋這一宗事件。」

  她收起長劍,在洪方的慇勤招呼下落座,侍僮們送上茶點細果,空氣頓時變得十分和緩融洽。

  詹氏夫婦陪著他們談笑,表面上似是完全不把剛才之事放在心上,這一點使得秦霜波也十分佩服,一個人的修養到了這等地步,的確十分不易。

  詹夫人還帶她入內洗盥一番,然後在另一座暖廳中,擺下酒席,只有他們四個人進食,秦霜波連夜奔馳,自然有點倦餓,所以她毫不客氣,儘量休息。

  ***

  到了下午申牌時分,詹夫人親自到臥房中把她叫起來,說道:「敝莊主早已接到消息,貴友們果然已送來此地,其時姑娘睡得正好,所以不敢驚動,但現在貴友們快到了,故此請姑娘起來準備跟他們見面。」

  秦霜波道:「我見不見他們都沒關係,洪少莊主打算如何詢問他們。」

  詹夫人道:「我們已預備好了,姑娘在鄰室可以親自見到和聽到他們的一切動靜。」

  秦霜波離開床鋪,跟她出去,她第一次露出沉思的表情,似是在考慮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但由於她跟在詹夫人身後,所以對方並不曾發覺。

  他們走入一重院宇,詹夫人打開一道房門,說道:「我們在這兒就可以視聽得到鄰室的一切動靜了。」

  說時,跨入房門之內,秦霜波也跟入去,舉目一瞥,但見此室陳設華麗,床榻桌椅一應俱全,連梳妝台等物皆有,寬敞異常,裏面還有一扇門。

  詹夫人說道:「裏面的一間是盥洗的專設房間,相當新穎別緻,一般的大戶人家儘管有錢,卻從來沒有這等設備。」

  她含笑點點頭,竟沒有過去瞧瞧的意思,詹夫人又指著牆上的一幅帷幕,道:「等一會我們拉開帷幕,就可以見到鄰室的一切動靜了。」

  秦霜波道:「你們這個辦法很好,我們就在這邊瞧著吧!」

  她淡淡地又瞧了房間四週一眼,問道:「這個房間是誰居住的?」

  詹夫人道:「這是貴客居室,平常並不使用。」

  秦霜波頷首道:「我猜想亦是本無人住,怪不得我總是感到不對勁,敢情這個房間大有問題,證據在此,詹夫人過來瞧瞧。」

  她指著那張紅木妝台,話聲中有一種使人不能不聽從的力量。

  詹夫人移步過去瞧看,她一則無法抗拒對方的要求,二則自己亦頗想瞧瞧這張梳妝台有何破綻,所以被她察破。以詹夫人所知,這張梳妝台剛搬入來,從來無人使用過,不應有任何破綻才對。

  她走近瞧了一會,還看不出一點頭緒,秦霜波伸手搭住台角,輕輕拉開兩尺之遠,道:「瞧,這底下全無痕跡,可知剛剛搬入來的。」

  原來大凡傢俱放置的時間稍久,縱是日日擦拭,但若然移開,地上仍會留下放置已久的痕跡。

  詹夫人道:「是呀,這隻梳妝台是剛搬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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