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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一


  這一手飛劍刺冰,雖是不易,但比起俞長春真人的那一手,顯然不如遠甚,此理人人皆知,是以無不露出訝色。

  但俞長春真人固然面色嚴肅地仰首望住冰塊,連少林寺方丈慧海大師亦是如此,因此群雄也不能不定睛向冰塊望去。

  一轉眼間,果然奇事發生,原來那一方兩尺見方的冰塊,忽然直往下滴水,竟是在開始熔解。

  當此之時,寒風凜冽,呵氣成霜。這方冰塊,照理說擱上一年半載,也決計不會溶解才是。

  群雄起初莫不迷惑地直瞪眼睛,但不久就猜想到一定是十方大師那柄長劍使然。俞長春真人已經把冰塊挪到前面,免得冰塊上的水滴在身上。

  但見那方冰塊體積很快地縮小,幾股細細的冰水流注地面,轉眼又凝結起來。不一會,那方冰塊已剩下一半,「啪」的一聲,冰上的長劍掉在地上。

  俞長春真人甩去冰塊,收劍入鞘,彎腰撿起長劍,親自送還給十方大師,稽首道:「道兄功力通玄,此劍至今入手尚溫,貧道總算是開了眼界啦!」

  十方大師道謝一聲,又說道:「貧衲此舉,難免有班門弄斧之譏,還望道兄不要見笑。」

  俞長春真人隨即退下,慧海大師提著禪杖,徐徐上前。群雄一看武當派掌教真人竟也認輸了,現在只有寄望在少林寺方丈大師身上,假如連他也不能取勝,天下間誰也休想擊退十方大師,開啟那金浮圖的「財勢之門」了。

  眾人幾乎都為之屏息噤聲,靜寂已極。慧海大師直走到十方大師身前數尺之處,才停下腳步,道:「老衲已難以獨善其身,是以不自量力,還要請教師兄的內力修為。」

  十方大師道:「自古有道是形勢比人強,師兄處此境地,不能罷手,也是無可奈何之事。師兄即管出手賜教吧!」

  慧海方丈霜眉拂動,威稜自生。卻見十方大師的雙眸之中,也閃射出懾人心膽的光芒。雙方對峙片刻,在氣勢上誰也沒壓倒誰。

  慧海方丈暗暗一嘆,忖道:「這位大師心性強毅,氣度堅凝,實是武林中一代宗師的境界造詣。我雖是得傳少林法規,修為數十載之久,但今日之局,只怕還是輸多贏少。」

  轉念之際,已緩緩舉起手中禪杖,又緩緩的向對方長劍壓落。他提起禪杖以至壓向敵劍這些動作之中,誰也瞧不出他用了多少成內力勁道。

  十方大師卻在禪杖尚未碰到己劍之時,已感到一股潛力,重如山嶽,直壓下來。不由得在心中叫一聲:「好深厚的內力。」

  當即橫劍封架,兩股兵器霎時黏在一起,卻不曾發出一點聲響。群雄方自注目凝視,竟發現這兩位佛門老僧都矮了不少。定睛看時,方知道他們雙足俱已陷入堅冰之內,皆達半尺以上。

  他們手中的兵器雖然仍舊交疊在一起,但看起來卻不像有用力的徵象。然而他們雙足陷入堅冰之內,卻洩露出這兩件兵器上,蘊蓄著石破天驚,強絕無倫的力道。

  轉眼工夫,慧海方丈全身僧袍都鼓漲起來,而十方大師那一雙拂頰黑眉,也緩緩的挺豎,一望而知他們已出全力。

  雲峰禪師以及好些少林弟子,固然緊張得透不過氣來,即使是其餘的人,也無不捏一把冷汗,等候結果。

  又過了片刻,但見慧海方丈突然彈起數尺,退飛尋丈,落在地上。

  十方大師這時才提腳拔出冰洞之處,群雄一時之間真的弄不清誰贏誰輸?因此全場仍然靜寂無聲。

  只有齊茵、俞長春、方錫有限幾個人,瞧出慧海方丈分明是被敵劍彈起禪杖,因此他才隨杖飛退。這自然也就是說十方大師的內功造詣,比慧海方丈還強勝一點。

  慧海大師嘆一口氣,道:「師兄取去金浮圖之鑰,乃是天經地義之事,老衲告退了。」

  十方大師合十相送,齊茵突然叫道:「俞真人,慧海老方丈,都請留步。」那一僧一道聞聲止步,回頭觀看。

  齊茵把手中金鑰,交給了十方大師,道:「大師已遂所願,取回金鑰,只不知大師打算如何處置此鑰?」

  十方大師微微一笑,道:「齊姑娘即管放心,貧衲托大說一句,這金浮圖內的武功,貧衲都用不著,是以這枚金鑰,將永沉冰川之下,不再重現於人間,只不知姑娘信是不信?」

  齊茵愉快地道:「晚輩焉有不信之理?只不知您老將要駐錫何方?」

  十方大師沉吟一下,才道:「姑娘的心意貧衲大概不會猜錯,只可惜貧衲自家亦不知日後歸隱何處,恕我無以奉告。」

  齊茵果然是存心問明他的禪蹤,以便日後可以找他出馬,抵抗萬惡派的兇手。此時聽他這樣說法,心知這十方大師已表示不會伸手管事,只好放棄此念,道:「既是如此,大師請便吧,晚輩想趁天下名家高人全集此地的機會,先行商談一下。」

  十方大師點點頭,轉身自去。回到冰崖後面,會見韋夫人和兒女,韋夫人伸手拿過金鑰,把玩一下,才道:「那些人倒也真的有兩下子,假如他們聯手出戰的話,你隻身孤劍,只怕難以抵擋。」

  十方大師點頭道:「夫人說得不錯,但他們吃虧也在這一點,假如不是名門大派的領袖,而是妖邪之輩,他們就不會如此講究面子,一敗就退了。」

  韋夫人道:「那也未必見得就是吃虧,假如他們聯手出戰,我們定必出手。哼!哼!我可沒有你那麼好說話,這些人總有不少得死在我劍下。」

  她目光轉到兒女面上,又道:「現在事情已解決了,我們一同回家吧!」

  韋小容駭然變色,道:「娘,難道我們丟下阿陵不管麼?」

  韋夫人眉頭一皺,道:「你哥哥已經來了,咱們還不回家?你想等到什麼時候才死心呢?」

  她居然沒發脾氣,韋小容忙道:「女兒給他準備的乾糧,可以支持很久。」

  韋夫人正要開口,十方大師已輕咳一聲,道:「阿容,你說說看,打算等多久呢?」

  韋夫人一聽,便閉口等她先說。

  韋小容沉吟一下,道:「女兒情願等上一輩子,但娘一定不肯。」

  韋夫人接口道:「這還用說麼?」

  韋小容淒惋一嘆,道:「那麼就是一年吧,這是我和阿陵的約定,對不對?」

  十方大師伸手摟住女兒,眼中流露出無限憐愛。

  韋夫人欲言又止,最後才道:「看來你爹定必願意陪你等上一年之久,假如是這樣。我也沒話好說。」

  十方大師頷首道:「就是這麼辦,你和龍兒先回去。」

  韋夫人把女兒拉到懷中,柔聲道:「孩子,你只要專心等候,別胡思亂想,娘先回去,過些日子再和你哥哥來瞧你。」

  她雖是主觀極強之人,但女兒究竟是自己生的,是以這幾句話說得慈愛無比,與平日的嚴厲大不相同。

  十方大師道:「夫人放心回去吧,龍兒,咱們父子多年不見,本該稍為聚一聚。但情勢如此,你還是奉侍汝母回家,一年之後始行暢敘。」

  韋一龍恭敬地應了,韋夫人又叮囑了好些話,這才帶他兒子,先行回家,韋小容卻倒在父親懷中,不住哭泣。

  這一折騰,已經耗去了個把時辰之久。

  十方大師突然驚訝地推推女兒,道:「阿容,那些人為何還在塔下徘徊不去呢?」

  韋小容深知老父為人沉穩,等閒之事,絕不會使他驚詫。因此她雖然在心亂神傷之中,仍然注目望去。

  但見那一大群人還在金塔下,甚至還陸續有人趕到。

  她瞧了一會,道:「爹爹以為他們想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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