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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三


  薛陵的回答使他十分洩氣,因為薛陵竟是回答道:「沒有,天下無人可以過得此關!」

  他的目光轉到韋融面上,只見他眉宇間透露出一種深沉的抑鬱。不過這麼一來,卻使他反而更加俊美好看。

  薛陵幾乎是第一次細細注視這個人,數日以來,他不是沒有看過他,然而那些印象宛如水中魚路,空中鳥跡,一過去了,便全無記憶。直到現在,他稍稍恢復了一點力量,心靈也不似以前那般麻木。因此這刻,他對韋融的長相,才有真正的印象。

  這印象乃是驚訝、迷惑和好奇等混合。首先這韋融的年輕貌美,使他十分驚訝。其次他的劍術則使他迷惑。因此對他這個人的一切,生出好奇之心,他到底是什麼家派出身?何以如此年青就煉成了如許造詣?以往金明池被推為天下第一高手,可是如若比起韋融,顯然低了一籌,金明池亦以英俊見稱。但韋融卻長得眉目如畫,皮膚白皙,比金明池長得更美!

  觀乎那十方大師的劍術,實是駭人聽聞。相信當真是天下無雙的高手了,但為何天下武林之中,竟全無知者?

  這一切都使薛陵尋思不已,心中的愁結,反而暫時拋在一邊。

  他們邊談邊行,卻非循原路返城,而是繞向望江樓。那邊名勝古跡甚多,薛濤井是最著名的。

  韋融指著一座高樓,道:「此樓最得形勝,在樓上把酒小酌,放目遠眺,山色四圍,平疇百里,俱入眼來。而大江奔流於欄外,帆檣往來,別有佳趣……」

  薛陵道:「那就上樓去吧!」

  韋融微笑道:「薛兄名震天下,識得你的人太多了,這一到望江樓去,不消片刻,消息就傳遍了川中啦!」

  薛陵道:「韋兄如若有所顧忌,不去也罷!」

  韋融道:「這也不是沒有辦法解決之事,只要薛兄肯合作,讓小弟替你略為化裝易容,包管無人認得出來。」

  薛陵既不反對,亦沒有贊成。任得他去攪,當下被韋融拖到荒僻無人之處,片刻回到路上,已經變成眉濃鼻大,面色黧黑之人。

  兩人登上望江樓,叫了酒菜,憑欄遠眺,舉杯對酌,果然別有情趣。忽聽韋融悄聲道:「薛兄,剛上來的幾個人是誰?」

  薛陵轉頭望去,只認出一個是武當派高手沙問天,其餘的三人都未見過,但一望而知,都是武林之士。

  他把所知的人說出,韋融點點頭,沉吟道:「據我所知,這成都府中,近日來高手雲集,都是在等候你和齊茵到達,會合之後,前往大雪山金浮圖。」

  薛陵悵然若失地透一口氣,道:「我真對不起這些朋友們……」

  韋融道:「我認為在這些人中,當真想求得武功秘藝之人,可說是絕無僅有。他們都著眼在傳說中無量的財富之上,薛兄信也不信?」

  薛陵道:「韋兄定是誤會了,他們大多數人皆是想拜觀昔年兩大異人的奇功絕藝,並非為財富而來的。」

  韋融笑道:「天下間很少有你這種正直不苟的俠義之士,此所以你一定很容易上當受騙。這叫做君子可以欺其方。我死也不相信這些人,所以決計不讓他們打開金浮圖,也決不讓他們搶奪浮圖內的寶物。」

  薛陵只微哂一下,不再作聲。韋融卻小心觀察著沙問天那一堆人。

  但見酒菜剛送上來,他們尚未動筷,一個勁裝大漢奔上來,向他們低聲說了幾句話,沙問天等人就匆匆付賬走了。

  韋融向薛陵一笑,道:「他們都走啦!」

  薛陵隨口道:「他們如此急忙,不知為了何事?」

  韋融道:「我聽到那大漢的報告,所以能夠猜出一點頭緒。」

  薛陵懶得問他,韋融卻自動告訴他說:「剛才一個大漢奔上來,向沙問天道:『峨嵋派邢老師接獲報告,得知姓韋的和薛大俠在綿州出現,請立刻趕去。』沙問天聽了,果然匆匆走了。」

  薛陵訝道:「敢是有人假邢一龍之名,哄騙沙問天麼?」

  韋融道:「誰會這樣做呢?」

  薛陵望住他,心想:「可能就是你派的人。」但韋融既不承認,便沒有追問他,不過心中卻感到很過意不去。因為這些武林同道,不辭辛勞地奔走,大概是為了要拯救自己。

  他們在望江樓上盤桓良久,這才回返韋家。許平居然毫不抱怨沉悶,原來他整個上午都有個名叫碧玉的丫環陪他一起玩,從鞦韆到下棋,花樣甚多。

  下午時他們搬到後進另一座院落中,房廳都佈置得十分精美雅致。那丫環碧玉亦在場幫忙收拾,許平便向她問道:「這左邊的院門通往何處?」

  碧玉道:「那邊經過大少爺的院門,再向右轉,就是前一進的屋子了。」

  薛陵聽她說話之時,含氣斂勁,竟是內家高手。不由得大為驚訝,轉眼望去,只見她年約十八九歲,看來已經成熟懂事得很。由此可知,她整天陪著許平這個大孩子鬼混,必是奉命行事。因為許平雖是強壯高大,但到底不懂事,心眼混沌,未解風情,碧玉焉會看上他?再者她身為丫環,又豈能整天玩耍?

  她不但身體長得成熟豐滿,像貌也很俏麗,口中和許平說著話,雙眼卻直向已經恢復原貌的薛陵瞟去。

  許平又指住右邊,問道:「這邊呢?」

  碧玉道:「那是我家二小姐的院子。」

  薛陵聽得眉頭一皺,心想:「怎的把我弄到人家閨閣之側來了?」

  許平問道:「你家大少爺是不是韋融?」

  碧玉點點頭,接著道:「二小姐芳名小容,他們兄妹兩個不但極有手足之情,連像貌也簡直是一樣,若然大少爺換上女裝,除了眉毛粗黑,身量較為高了一點之外,可說是全無分別。」

  薛陵卻不知不覺在心中忖道:「韋融擅長化裝易容之術,安知他不能把眉毛畫得淡些?」但連他自家也覺得這個想法無稽得好笑,返身回到臥室,躺在床上。

  他耳中聽到碧玉和許平戲謔說笑之聲,過了好久,另外一個女孩子的口音叫道:「碧玉姊,小姐要你回去。」

  之後,院中靜寂下來。薛陵曉得許平一定是回房煉功,突然覺得混身發熱,實在睡不下去,只好起身。他曉得這是因為心中的萬斤重壓,自從向韋融透露了一句之後,就減輕了大半,於是恢復了不少生機。再加上韋融借贈功力,體內精力充沛,已不能像行屍走肉般僵臥床上。當即盤膝而坐,閉目調息,行功運氣。

  韋融在傍晚時過來,與他共進晚餐,談天說地,倒也頗為投契。薛陵從他口中,得知韋家只有他兄妹兩人,本來居住別處,是他在這成都府購買宅第,經常住在這兒。薛陵聽這口氣,似乎他的妹妹不在此地,心中略為舒放。

  此後的三四日中,韋融一直陪著他,但到了他座談用功之時,總是早一步藉故走開。這麼一來,薛陵的功力恢復奇速。

  到了第五日,薛陵煉完功夫,在院中走動之時,聽到右邊院中傳來一陣絲竹絃管之聲。薛陵側耳聽了一陣,忖道:「這幾日鄰院全無響動,我以為韋家姑娘不在,但記得那一日分明有個婢子過來,傳小姐之命,叫碧玉回去,又可見得韋家姑娘一直住在隔壁。」

  薛陵不想還好,這一想到鄰院住的竟又是個女郎,不由得感到不安起來,沉吟忖想道:「韋兄把我安排在此處,除了便於監視之外,只不知還有別的意思沒有?」

  他一點也沒有自作多情的意思,假如沒有任何事故發生的話,那真是他求之不得之事。由於他現在對女性已生出一種異常的心理,因此他很怕和那韋小容姑娘見面。

  突然,一陣步聲,從鄰院傳過來,穿過院門。薛陵想躲回房中,已來不及,只好望住牆角的花卉。那陣步聲輕輕地走到他背後,這才停住,一陣香風送入他鼻中,使他不必回首,也知是個女子。薛陵仍然不回頭,心想:「我不理你的話,難道你還好意思先叫我不成?」

  事實如何,尚未揭曉,但他心中卻早已曉得這個想法無聊得很,只因對方如若有意找他答訕的話,他縱然躲在被窩中,也是沒用。

  果然背後有了動靜,並且是大出他意料之外的手法。原來一隻纖手已搭到他肩上,輕輕的搖撼他。她的大膽,太出乎薛陵意料之外了,只把他駭了一跳,卻聽一個嬌柔的聲音道:「相公在瞧什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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