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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七


  許平怒聲道:「你拔劍吧,但我先告訴你,這回我出手反擊之時,不再聽薛叔叔的話了。」

  韋融生出好奇之心,問道:「他跟你說什麼話,是什麼武功秘訣?」

  許平大聲道:「不是武功秘訣,他是囑咐我切切不可傷人性命,所以我才沒有使拳頭打死阿金。」

  韋融道:「哦!這倒出乎我意料之外了,你這薛叔叔殺死了天下敬重的金刀大俠朱公明,可知不是好人,卻叫你不要殺人,真真可笑!」

  許平忿然嚷道:「朱公明不是好人,我親眼見過他施展詭謀,又曾經想害死家祖父和我,他是個大大的壞蛋!」

  這些話出自薛陵、齊茵口中,遠不及他這憨渾男孩口中說出來那麼能使人相信,韋融皺了一下眉頭,沒有開口。

  許平又道:「朱公明後來施展種種詭計逃命,十分卑鄙可恥,如果是薛叔叔,他寧死也不肯做那些事。」

  韋融道:「既然如此,我不取你的性命便是,但是你仗著護身神功之力,一定以為我也贏不了你,對也不對?」

  許平搖搖頭,道:「齊姑姑已說過,我不能跟你比,她的話不會錯,如若不是,我早就跟你拚了,何須等到現在?」

  這道理甚是顯明屬實,韋融點頭道:「好,既然你自知護身神功也不管用,我可用不著出手了,去把薛陵弄上車,咱們好動身趕路。」

  一路上車行甚速,第二日已折入川境,過了朝天關,開始蜀道之行。這時他們一行五人,已棄車步行。潛入那危險峭立的棧道時,疲弱無力的薛陵,一直由許平或未負過傷的阿張,背負疾走。

  不一日,已抵達成都,此地向為川中第一富饒府會,曾是三國蜀漢故都,人煙稠密,商肆極盛。

  韋融他們似是極熟悉此地,入城後,立刻驅車到了一處宅第,首先燒湯煮水,洗去一身風塵,接著用過豐盛的午餐。韋融向薛陵道:「你這兩日身體似是比較好些,假如提得起遊興的話,我們小睡一個時辰,下午去遊昭烈廟如何?」

  薛陵道:「昭烈廟恐怕沒有什麼看頭,如若韋兄改往武侯祠,在下甚願奉陪。」

  韋融笑道:「武侯祠就是昭烈廟,到時再談吧!」

  薛陵為了要遊賞古跡,居然小睡一覺,是以當他們安步當車出發之時,他的精神體力,都比以前好得多。

  他們從南門出城,但見一道石橋,跨越府河,橋頭一塊石碑,刻著「萬里橋」三個字。

  韋融道:「薛兄可知此橋何以有萬里之名麼?」

  薛陵道:「還請韋兄指教。」

  韋融道:「指教的話,不敢當得,據我所知,三國之時,蜀漢派使臣費緯,前赴東吳行聘,諸葛武侯送到橋上,向費緯說:萬里之行,自此始矣!所以後人名之為萬里橋。」

  薛陵津津有味的聽了,道:「領教!領教!」

  過了萬里橋,折向西南,出了街市,可就見到許多森森古柏,到了廟門之時,但見門額果然是題著「昭烈廟」三個大字。

  進門就是一座大院落,古木遮天。

  薛陵道:「韋兄,這兒就是杜工部詩中的丞相祠堂麼?」

  韋融道:「一點不假,你沒見到外面的古柏麼,那就是杜工部說的『錦官城外柏森森』了。」

  薛陵輕輕一嘆,道:「李義山的詩說:『諸葛大名垂宇宙』,但在這兒看來,還是昭烈帝劉備,比他更勝一籌。」

  韋融笑道:「薛兄不免太迂腐了,正式的武侯廟是在沔縣,此地是蜀漢故都,當然是昭烈廟了,怪只怪杜工部的那一首詩,弄得天下之人,都想到這兒來瞻仰武侯祠。」

  薛陵覺得這話很有道理,當下沿著甬道進去。

  第一重殿祀昭烈皇帝,左殿祀關壯繆,右殿祀張桓侯,後殿是諸葛武侯,此外趙子龍、龐士元為首,文武功臣,分祀於東西兩廡。

  這座昭烈廟中,後漢的一代君臣,全都盡在於此,千秋萬載,相聚一堂,細論起來,亦是異數。

  他們流連觀賞過廟內一面銅鼓,據說是武侯遺物。殿旁有荷花池,名叫「藕船」池,北有一座琴樓。

  他們登臨之後,才轉向西南方的「惠陵」,那是劉備的衣冠塚,用一重短垣圍著,陵內古木森森,極為幽靜。

  至此,大名鼎鼎的武侯祠,已經看完,薛陵心中既滿意又失望。

  韋融陪他慢慢的向廟東北方走去,越過一道溪流,沿途甚是幽靜。

  韋融突然道:「薛兄你多日來意志消沉,雄心已死,實在使我大惑不解。」

  薛陵淡淡道:「世上之事,有時迫得人全無辦法,只好消沉逃避。」

  韋融道:「這話也是,杜工部詠武侯祠這首詩中,最後的兩句是:『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感慨之深,直是使人扼腕嘆息,是以千古傳誦,天下無人不知,但倘使杜甫當日心境一如薛兄,決計不會有這等佳句流傳人間了。」

  薛陵喃喃道:「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反覆唸了幾次,但覺自家身雖未死,但此心已經成灰,實是與已死無異,頓時大生感觸,欷噓長嘆不已!

  韋融早就對此動了好奇之心,尤其是近幾日時時接觸,已知道他實是個天性俠義的正人君子。

  他無法想像出有什麼遭遇,竟使得薛陵如此消極心灰?

  當下撩撥他道:「薛兄想是墮入了無法自拔的情網,是以如此煩惱,這等情形,世間甚多,本來不足為奇,可是薛兄也和凡俗之人一般,竟不能揮慧劍斬情絲,實在可哂之至。」

  薛陵微現激動之容,大聲道:「誰說我為情煩惱的?」

  韋融一點不放鬆,立刻接口道:「不是為情所致,又是為了什麼?」

  薛陵眼中射出痛苦的光芒,道:「我是為了家母,才變成如此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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