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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九


  許平面上泛起一片赤紫之色,身形搖晃不定,乍看真像是酩酊大醉的光景。但他卻出乎尹泰意料之外,只搖晃了幾下,居然又站穩了。

  尹泰搔搔頭皮,心中湧起了疑波駭浪,竟忘了調元運氣,減少真元的損耗。

  許平忿然喝道:「你敢再動手的話,我一定打死你。」話聲中顯示出中氣充沛,毫無受傷之象。

  尹泰定一定神,冷冷道:「你煉成了什麼護身神功?」

  許平道:「我不跟你講話。」

  這許平雖不蠢笨,但亦不是聰明到不肯向對方洩漏自己所煉的奇功的地步。他只是在忿怒之下,不願與對方說話而已。殊不知這一天真直率的舉動,卻在無意之中挽救了他一條性命。要知尹泰的造詣非同小可,胸中所學極是淵博。假如他曉得許平煉的是「金龍繞柱」神功,則他一定瞧得出對方尚未煉到巔峰極處,這時他只須拚著捨去十年八年苦修之功,當可施展一種克制各種護身神功的惡毒手法,把他殺死。

  這尹泰既然所學甚博,何以又瞧不出許平煉的是「金龍繞柱」的神功呢?原來大凡這等超凡絕學,俱是秘密流傳,外人無從得知,即使聽過某種神功,也僅知有些什麼跡象,例如「金龍繞柱」神功,受到極厲害的襲擊之時,面上應是泛起一片金黃色。但許平卻是泛起赤紫色,這只是他尚未達到巔峰時一種變異現象而已。

  尹泰的推測也受到一大影響而犯了錯誤,那便是他深信以他剛才一擊之威,除非他煉成了絕世神功,決計禁受不起。換了旁人,縱然把「金龍繞柱」的功夫煉到許平這等地步,確實禁受不住。殊不知許平吃過蠍王之肉,全身筋骨堅逾精鋼,加上護身神功,才捱得住他這一掌。

  尹泰既是估錯,又見對方面泛紫赤色,當然推測不出他修煉的是什麼奇功祕藝,以此無從下手施為。這種種原因湊起來,許平才幸而得逃大難。

  不過尹泰當然不是就對許平束手無策,只不過須得多花不少精神氣力,去測探對方的破綻和致命的可能何在,方能下手而已。

  尹泰滴溜溜轉了一圈,一隻手借此機會,利用身體遮擋,探囊取出一宗物事,卻是一對指環,顏色黝黑。他戴在雙手的中指上,在掌心的這一面,每隻指環都有一根鋼針,長約半寸左右。這樣戴上戒指,若是擊中敵人,環上的鋼針便會刺入敵人皮膚之內。

  環上的鋼針當然是淬有劇毒,否則這半寸長的鋼針不論刺入那一處部位,都不會致命。

  尹泰一晃身迫到許平身前,出手迅攻。許平出拳還擊,兩人霎時又激鬥起來。這一次許平似乎比較凌厲些,尹泰心中大為震駭,知道這是因為一來許平從前沒有搏鬥經驗,所以每戰一次,就進步一次。二來他心懷忿怒,氣勢自然大不相同。兩人兔起鶻落地拚了四十餘招,尹泰突然又欺入許平拳圈之內,一掌拍中他胸口。

  尹泰這一回用意在於利用毒針傷敵,所以掌上的力道,剛多於柔。這一掌震得許平連退兩步,尹泰也借勢飄後了數尺,定睛望住對方。

  他感覺出鋼針已刺入敵人身體,所以這刻但須等瞧敵人的反應而行事。自然他這一次硬攻入去之舉,又損耗了不少真元。

  許平身形晃也不晃,面上也沒有紫赤色泛起,但尹泰對此並不感到驚奇,因為他這次並非以掌力傷他,而以對方的造詣而言,這一掌不可能傷得他。甚至於進一步說,許平明明被這毒針刺中,仍然不曾中毒倒斃的話,尹泰亦不如何驚訝。

  原來尹泰右手這枝毒針的主要用途,是側探敵人煉的是什麼功夫,並非用作斃敵之用。

  不過假如對方禁受不起,當然亦有斃命的可能。若以許平的造詣而言,可就不容易使他死亡。此所以尹泰定神瞧看對方的反應,以便查出敵人煉的是那一門神功。大凡他們這等一流高手拚鬥,定須知己知彼,方能收效,決計不能盲目亂打而希望碰對了。這種「瞎貓碰死耗子」的做法,他們絕不肯為。

  許平這時可就覺得對方武功真高,一下子就擊中自己一掌,但他沒有絲毫畏懼之心。因為對方這一掌雖然把他震得退了兩步,卻不痛不癢,全然無事。他上前兩步,站回原處,招手道:「來,咱們再打。」

  尹泰見他毫無異狀,這才大為震驚,忖道:「這支毒針屢試屢驗,從未像今日這般全然不起作用。這小子到底練了什麼功夫?我還是不死心,非再試上一次,方始改用別的手法。」

  此意一決,立刻上前動手。許平著著搶攻,氣勢更見凌厲,直到六十餘招以後,人影方始分開,原來尹泰的右掌已在許平肩頭上拍了一下,感覺到毒針深深扎入敵肩,滿意而退。

  許平仍然一點事都沒有,他屢次敗北,覺得很丟面子,忿忿道:「怎的又不打了?快來!」

  他一點也不曉得自己已經是多麼的驚人,這種情形若是讓知悉尹泰底細的高手們得知,定必大大震驚。尹泰一看又是徒勞無功,不覺倒抽一口冷氣,忖道:「我先後已擊中他三次,他還是沒事,但我真元已損耗極鉅,最多只能試上一試了。」

  但這一回他已不是試探對方練的什麼功夫,卻是志在殺死敵人。要知他一直是使用右手指環上的毒針,左手的毒針尚未用過。而左手的毒針性質不同,乃是一種至烈的毒藥,即使是金剛不壞之身的巨匠宗師,中了此針,也得麻木上一陣。

  尹泰並非憐惜對方而不先行使用此針,卻是由於他無法猜測對方練的是什麼功夫,所以不肯先行使用,免得日後仍然不知。而他還須對付薛陵、齊茵二人,假如連他們的徒弟練的什麼功夫也弄不清楚,如何能與薛、齊二人作對?這也是知己知彼的意思。

  許平每次被對方擊中,都記得當時拳路中有什麼破綻,方會被敵人攻入。這時可就小心防範再蹈覆轍了。尹泰與他對拆了七十餘招,都無機可乘,心下更為恨毒,因為對方已經從自己身上學去了不少東西,換言之,他的武功經此一役,又復大有進境。假如再施展上次使用過的手法,必須付出更大的代價。尹泰已損耗了不少真元,假如再加倍的損耗,何時方能修練復原,可就沒有一點把握了。即使是現在,他也須兩三年苦功方可復原。

  到了第九十招之時,他才找到了機會,猛攻入去,又是用一隻手封閉他的拳勢,左手啪一聲拍中許平腰身。

  這一掌把他震開四步之遠。尹泰再不停滯,逕向祕道入口衝過去。

  這是因為許平必死無疑,所以尹泰根本不必再瞧,免得耽誤時間。

  誰知身形才向前一衝,一股沉重無比的拳力呼一聲橫截過來。尹泰剛剛已耗損了不少真元,心知如若硬擋這一記,勢必受傷,連忙改前衝為後退,硬是向後飄退了幾尺,讓過這一記掌力。

  他雖是老奸巨猾之極,歷經無數大風大浪的人,但這刻也禁不住面目失色,雙眼圓睜。並非是由於薛、齊二人,也不是別的高手趕到。而是因為這一記雄渾無比的拳力,竟是許平發出的。

  以尹泰所知,凡是中了此針的人,不論武功多強,也是立刻全身僵木,痛苦無比,絕難移動分毫,而且極快就痛得死掉,決無生還之望。可是這個許平不但沒事,還能出拳攔阻他進入祕道,這真是大出常理之外,叫他焉得不懼?

  許平忿然罵道:「你手掌中藏著什麼東西?」罵聲中又掄拳猛劈,兩下相距尚有尋丈,卻已足以傷人。尹泰衣袖一揮,化解了這股拳力。

  他施展這等上乘內家手法化解敵人拳力之際,忽然覺得有點兒力不從心,頓然又是一陣凜駭。

  許平已衝上來,舉起雙掌,威脅地道:「打開手掌讓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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