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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心想此地所住之人大半貧窮,那趕車的住在此處不足為奇。再者這刻已沒有時間讓她再作觀察,因為薛陵已找到這個父執輩許先生。

  許先生聽了薛陵之言,也認出他是誰,大為高興,延請他們入內。但見屋內陳設,破舊簡陋,甚是凌亂。

  薛陵介紹齊茵見過許先生,隨即問起世伯母,方知前年業已去世,現下此屋只賸下他和一個小孫子。這是因為他的獨生兒子和兒媳,也在六七年前亡故了。

  齊茵得知此老如此孤苦不幸,心中十分同情。當薛陵正在說出來意時,一個小孩子跑進來。便是許先生的孫子許平,年才十二,長得骨格粗健,而又相貌清秀。

  他十分驚訝地打量這一對訪客,因為他記憶之中,他家幾乎沒有過客人。

  齊茵無事可做,便跟他聊天,發覺他談吐斯文,甚是聰明老成,大起愛惜之心。

  談說間,問起他剛才到那兒去了,許平道:「我每天日出,就在那邊練武藝。」

  他用手指一指西南,又道:「在後院瞧出去,便可以見到,那兒有一片曠地,曠地過去就是一間鏢局的後門,那鏢局裏有一位戴師父教我練了一趟拳,我天天照練。」

  他的祖父聽到這話,接口道:「這孩子挺有恆心的,已練了三年多啦!原先體格很弱,但現在倒也強健。」

  許先生回轉頭,又跟薛陵談起舊事,齊茵便說要到後面瞧瞧,順便收拾一下屋子。許先生吩咐許平帶她去,一點也不拿她當作外人看待。

  齊茵跟著許平入內,穿過一進荒涼的大屋,便到了一座院落。後院牆已崩坍了一個缺口,所以站在院中,就可以見到外面的曠場,但見寂然無人,甚是荒僻。

  她道:「你就在院子裏練拳不就行啦?何必跑出外面去?」

  許平道:「戴師父還教我一種飛跑的方法,可以跑得很快,所以每日還要跑幾個大圈呢!」

  齊茵道:「你練一趟給我瞧瞧吧!」

  許平立刻拽開拳腳,練了一套把式,齊茵一瞧,敢情是少林拳法。

  許平興致一起,從缺口跳出去,飛奔了一圈回來,果然速度甚快,尤其難得的是,面不紅氣不喘。

  齊茵頓時又知道他練的是正宗行功心法,這等根基扎得極好,若然得到明師指點的話,便是事半功倍,必有成就。

  他們一面打掃房間,收拾一下床榻,一面閒談。齊茵這才得知那鏢局的戴師父,兩年前已經離開,許平只是自己照著老法子猛練,從沒有練過別的。許平又說那曠場上,有時會有一些鏢師們練武放對拆招,不過他自從戴師父走了之後,就沒有再找別的鏢頭學。因為一則戴師父口氣中,不大瞧得起旁的鏢師,在他腦中留下極深的印象。一則他瞧著那些人練功,也稀鬆平常,遠不及戴師父那等虎虎有威。

  齊茵這時才下決心,指點他上乘武功,因為她已覺察出這孩子聰明而老成,不會隨便說話。再者他既已不與鏢局之人來往,自能守秘。而最重要的是,他乃是書香世代,祖父在堂,教以聖賢之道,將來不會流為邪惡之徒。

  於是她先顯露兩手,一是內功,一是輕功。輕功不必多說,許平一望之下,就駭得呆了。內力方面,則跟他握手,使他發覺內功之妙,再以劈空掌遙遙擊碎一塊木板,以作證明。

  許平佩服得五體投地,發過誓,不向任何人洩露口氣,齊茵便先指點他上乘內功口訣。許平本已練過打坐運氣,不過全是根基功夫,把體內真元培養得極為堅厚,現在得到齊茵教導深一步的調元運氣之法,卻也不大困難就記住了。從此之後,許平只須依訣苦修,必成內家高手。

  此外,齊茵還傳他一路掌法,一共只有十二手,拳掌兼有,並寓擒拿之妙。又教他如何練習輕功等等。

  薛陵是在午飯之後,才和齊茵一道到房中運功療傷,他們在事先費去一個時辰討論,如何借重齊茵的純陰之質和功力,幫助他迅快療好傷勢。

  這中間,自然大有學問,而且辦法也有好幾個,有的速成而危險,有的收效慢而安全。

  最後,他們選擇了一個中庸之法,時間不算快也不算慢,說不上危險,也不能說完全沒有。此舉主要是利用她純陰路數的內功,透入薛陵體內,使他把一點純陽之火,迫聚至極堅凝壯大之時,運到腑臟間驅治內傷。他若是不得純陰之氣相助,那一點純陽之火,就決計不能提聚到足以療傷的地步,這正是陰陽調順,萬物滋長的道理。

  以他們的估計,大約需時兩日。在這兩日當中,他們須日夜對坐,出掌互抵。齊茵的純陰真氣,便從掌心傳過去,須臾不離。兩日之後,不但內傷可愈,同時薛陵的功力亦將有所精進。不過能進到什麼程度,卻無法預先估料得到。

  薛陵已設詞跟許先生講好,這兩日不來打擾他們,也不必進飲食。當下關好門窗,安心上榻。兩人對面盤膝對好,先各自調元運息,片刻之後,才出掌互抵。

  許平已得到齊茵囑咐,所以時時在前門和後院巡視,整日不停。

  靜寂之中,偶然聽到許先生在書齋中,傳來吟詠之聲,又或是許平輕悄的步法。

  他們越坐得久,耳目越靈。直到半夜時分,薛陵的純陽真火,已迫聚到十分堅凝壯大的地步。

  不過他們又感覺出這一點純陽真火,得到純陰之氣所助,越是提聚得久,就越發有益。

  所以薛陵並不急於試行移運到內臟間療治傷勢。

  一直到了翌日中午,齊茵也得到了好處,原來她一直都感到真元之鑠耗,雖然不多,卻也足以減弱功力。可是耐到這刻,不但不要鑠耗真元,反而漸覺自己的純陰真元,受到純陽之火烘烙而滋潤增厚,這使得她也大為高興,更加潛心調元運息。

  時間在靜寂中緩緩流逝,大約到了未刻之際,一陣低微的叩門之聲,驚動了齊茵。

  齊茵壓低聲音,問道:「是小平麼?什麼事?」

  許平說道:「外面有人找叔叔和嬸嬸你。」

  齊茵道:「他知道我們的姓名麼?」

  許平道:「知道,他們是一男一女。」

  這一男一女自然就是金明池和紀香瓊無疑,齊茵驚怪的是,他們怎知道自己和薛陵在此?而且金明池一旦見到了薛陵,會發生什麼事?莫非是紀香瓊認為她有法子控制得住局勢,所以才一道來?

  這個想法,連她自家也知道光是往好處想而已,事實上,假如金明池探悉了自己在此的消息而要來,紀香瓊也沒有法子阻止,自然非跟來不可了。

  而事情的可怕,便在於她這刻和薛陵不能分開,假使強要分開的話,薛陵雖然沒有生命的危險,但功敗於垂成,他只差一個時辰,就可以完全復原,兼且功力精進,如若定要分開,則不但前功盡棄,而他殘留在內臟的傷勢,以後更為難治。

  金明池焉肯讓他完全復原才動手?即使他保持風度,不肯趁機擊殺薛陵,但一定會硬要分開他們,事關「妒忌」,這是誰也沒有法子的。

  原來在午間時分,朱公明忽然派人邀約金、紀二人共進午餐,並且講明有要事奉告。

  金、紀二人應約而去之前,金明池曾向紀香瓊詢問道:「你可猜測得出,他何故邀咱們共進午餐?」

  紀香瓊道:「自然是有關齊茵之事,不過這中間定必另有內情,否則他直接來告訴我們便得了,何須在席間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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