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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金明池踏前數步,迫到她身前數尺之內,說道:「就在前兩三天,我在路上碰到她,你猜她跟誰在一起?」

  紀香瓊頓時有所觸悟,道:「哦!原來那人是她的夫婿,這真是大出我意料之外的事,可見得世事茫茫,變幻多方,一個人的智慧顯然甚是渺小。」

  金明池不由半信半疑的望著她,心想她如此出力幫助薛陵逃走,難道與她毫不相識?那麼她憑什麼要出力幫助他呢?

  當下搖頭道:「那廝是金刀朱公明的叛徒薛陵,不是她的夫婿。」

  紀香瓊裝出驚訝之色,道:「什麼?這真是越變越稀奇了,齊茵怎會跟他在一起?你若是把事情始末詳細告我,我就幫你去把他抓回來。」

  金明池聽了這話,疑心全消,便把路上如何遇見齊茵的詳情道出,但自然隱去自己被擊敗一節,只諉說是因師門交情的關係,不便向她怎樣,最後說道:「我聽聞朱公明是個正人君子,所以有意替他誅殺薛陵,以我的身份,自是不便把薛陵抓起來送給朱公明,以致有市恩結納之嫌。」

  這兩人各逞心機,說的話全是真中有假,假中有真,在金明池而言,雖則已不大疑心紀、薛二人乃是舊相識,但對於齊南山一節卻依然不肯全信。紀香瓊則須得用心機言語,使他不再從自己身上根究齊南山的下落,進一步她還要查明白金明池對齊茵是不是已有野心。

  要知這紀香瓊乃是千伶百俐之人,不管那金明池如何掩飾作偽,但仍然曉得金明池要殺薛陵之故,大半是為了一個「妒」字。可見得他對齊茵已有了野心,她本要找尋齊茵,目下既是得知她已離開杭州,便須從他口中多查問一點她的行蹤,然後與薛陵之言對證,如此定然穩能找到她。

  只聽金明池又道:「據齊茵說她也不知道她父親的去向,我想來想去,深信只要設法找到你,就可以弄出齊南山的蹤跡,那知你居然不曉得,還放走了薛陵。」

  紀香瓊道:「我細細推究過齊南山當日所作所為,但覺他極是老謀深算,所有的事情都按照計劃進行,因此他的失蹤自是極難找得到他,只有一點使人大惑不解,那就是他何故要用金浮圖之鑰為餌,製造一場高手之爭,然後又突然失蹤,這樣做法對他有何好處?」

  金明池道:「這一點我也甚覺不解,不過閒話休提,你先帶領我去抓薛陵。」

  紀香瓊心想難關已到,須得打起精神應付了,當下道:「好的。」轉身奔去,她施展出獨門至精至妙的輕功,一連幾個起落,快逾閃電,隨即停步回頭瞧看,但見金明池落後了兩丈左右,霎時趕了上來。

  金明池笑道:「你的輕功真好,我萬萬追趕不上。」

  紀香瓊道:「由此可知你的武功也有弱點,不能在每種功夫上都壓倒別的人。」心中卻想道:「我才不上你這個當呢!雖是我在短程縱躍上面或能勝得過你,可是若是起意逃走,便須較量長途腳程,其時全視內力強弱以分高下,總而言之,你想故意示我以可乘之機,看我逃跑與否便知我的真假,我卻偏偏使你猜測不透。」

  他們一道走去,不久,就回到那燕子樓的遺址。紀香瓊指住那棵大樹,道:「他就藏在樹後數丈處的一堆野草之中。」

  金明池道:「你的本事我很佩服,幾時要向你請教這等奧妙無窮的陣法之學,目下他若是深藏不露,又有陣法掩護,我怎生抓得到他?」

  紀香瓊正要開口,突然臂上一緊,原來已被金明池五指抓住,接著感到一股力道從他五指指端攻入自己體內,頓時血氣翻騰,全身乏力。

  金明池冷冷的道:「我平生不信別人之言,對你也難例外,你幫我往前走,如若想借陣法弄什麼古怪,別怨我心狠手毒,走!」

  他拉著她穿過大樹,依照她所指點的方向走到一片茂密野草之處。

  這刻正是圖窮匕現,紀香瓊全無法子可施,當下道:「不要找啦!他已經逃離此處了。」

  金明池道:「何以見得?」說時,暗暗提聚功力,只等她一旦說出她乃是瞧見這兒的陣法佈置已亂而知的話,就立下毒手,因為她分明是使的誘虎離山之計,特意引開自己以便他乘機逃走。

  紀香瓊一點也不曉得此人心中有此歹毒打算,心中想道:「我若是說出實情,他一怒之下,定必取我性命,如若推諉說得見陣法已亂便知,這話三歲孩童也不能置信,說也無益。」正自沉吟,金明池又催道:「你怎生知道他已逃走?」

  紀香瓊遲疑一下,道:「我不想騙你,所以拒絕答覆。」金明池不禁一愣,定睛望著她,紀香瓊真不敢跟他寒冷的目光相觸,微微側開臉龐相避。

  金明池見她如此可憐服輸,不覺泛起微笑,心想這位姑娘長得挺美麗而動人,可惜我現下一心一意要把齊茵弄上手娶為妻子,如若不是心中有了齊茵,她便是最理想的人選了。他觸動了柔情,指力漸輕,最後放開手,說道:「好吧!那麼你告訴我如何才能追上薛陵?」

  至此,紀香瓊已感到智竭計窮,因為金明池武功奇高不說,人又機智絕倫,縱是上當受騙,也不過是一兩次而已,以後很難再騙得著他,加以他心黑手辣,一旦發覺不對,能得立時翻臉下手,連分辯的機會也不會給她,這種人真是最難應付的了。她不敢多想,說道:「可要我帶你追他麼?」

  金明池道:「你自然要跟我走,除非是你願意死在此地。」言下之意,便是告訴她若然不乖乖的跟著,那就唯有埋骨此處了。

  她起身當先奔去,金明池已解開穴道禁制,卻以金笛指住她腰眼部位,相距只有一尺左右,以他的功力造詣,隨便紀香瓊使什麼身法,也難擺脫金笛威力。

  兩人迅快奔去,卻是向東南而行,走了六七里路,紀香瓊完全服貼了他的武功,因為她在這數里之中曾經使過許多身法,卻都無法把金明池拋下,一直感到一股勁道壓住腰間大穴,至少有幾次兩人距離拉開了五六尺之遠,可是他金笛上發出的內力依然能遙制著她,是以不敢使壞逃走。

  她在一座樹林之前停住腳步,金明池的金笛照舊籠罩住她的要穴,也不開口,瞧她幹什麼。

  紀香瓊瞥視樹林一眼,說道:「他就躲在這座樹林之內,你信不信?」

  金明池道:「我信不信都不要緊,你帶我找到他便是了。」

  紀香瓊裝出無可奈何的樣子,說道:「那麼把你的金笛借我一用。」

  金明池遲疑一下,改用摺扇威脅著她要穴,把金笛交給她,瞧她取去作什麼。

  紀香瓊道:「此笛不是凡品,若不是內力很強的人,休想吹得出聲音來。」

  金明池皺眉道:「你是要用笛聲把薛陵引出來?」

  紀香瓊道:「不錯,他不拘聽到什麼樂器聲音,都會出林會面,你等著瞧好了。」當下把金笛橫擱在香唇上,開始吹奏起來,才吹了數聲,金明池便大感詫異,忖道:「我枉自下了多少年工夫在此笛之上,竟還比不上她。」

  又聽了數聲,但覺此曲音節纏綿淒惻,如怨如訴,節奏卻甚是分明,極為動人。金明池乃是行家,聽出此曲饒有古意,非是今世新聲,不覺甚是驚奇,凝神細聽此譜。

  他這種大行家一聽之下,就大概可以記得譜調,是以越聽越入神,一味追記這一闋曲譜,紀香瓊向左移開兩步,他也全然不覺,轉眼間她已轉到他背後,輕飄飄躍起,落下之時,腳尖踢出,鞋頭已伸出一節鋼製尖錐,宛如點穴鐝,正好踢中他腰間「京門穴」。

  金明池身子一震,頓時呆如木雞,直到此時紀香瓊才敢停口不吹,她所以不用手而用鞋上特製的暗器點他穴道,便是生怕笛聲一歇,他便恢復神智,便說不定會出岔錯。

  她轉到他正面,袖中彈射出一支幼細鋼絲,長達尺許,向他胸口要穴扎去。這根鋼絲乃是她防身之寶「柔金鋒」,淬得有毒,專門在出其不意之時刺扎敵人,不須刺中穴道,鋒上之毒也可以使敵人消失戰力,從容處置,前此金明池便挨過兩記,但金明池功力深厚無比,居然能熬受得住。

  她這一次乃是向他胸口死穴上刺去,不須毒力也可以制金明池的死命。金明池瞧得清清楚楚,無奈身遭暗算,雖是功力絕強,可是想強運內力衝開穴道的話,然須費去一盞熱茶之久,這已是最快的速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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