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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要知其時那黃衣少女在莊中四下搜索人跡,根本不知道金明池暗下跟隨,而她在無人之時仍然不忘偽裝,則心計之工,果然足以令人咋舌!

  金明池心中轉念也不過是瞬息間事,當下已欺身迫去,右手抬起,作出攫抓之勢,他身形移動之時,上半身全然不動,好像在水上滑行一般,迅快無比,晃眼已欺到黃衣少女面前。

  黃衣少女驚叫道:「喲,好快!」香肩一晃,向左方閃開。

  金明池嘿嘿冷笑,道:「身法真不錯,可惜碰上了我,不免要栽個觔斗。」但見他如影隨形般迫去,眨眼間,兩人一追一逃的繞奔了數十丈那麼一個大圈子。

  他們的身法截然不同,一個是倏進倏退,快逾掣電。一個卻始終那麼穩定地跟蹤疾追,縱然當黃衣少女疾躍之時被拉開一段距離,但迅即又被趕上,迫得黃衣少女不能略有遲滯,必須不停地縱躍。

  黃衣少女用盡種種出奇身法,都甩不掉這個像影子一般的敵人,於是轉念要試一試他真正的功力到底如何,才肯心服,三躍兩躍到了馬匹旁邊,迅即取下鞍邊長劍,陽光之下,映起森森寒光,一望而知,乃是一把上佳百煉精鋼的利劍。她嬌叱一聲:「姓金的莫欺人太甚,看劍!」

  轉身揮劍迅刺,但見她劍勢如狂風驟雨,毒辣異常,猛攻過去。金明池似是無法阻遏她這股鋒銳之氣,因此連連閃避,反而被她迫退了兩三丈遠。

  然而奇怪的是,這黃衣少女毫無欣喜之容,反而流露出憂懼之色,同時也不趁佔得上風之際,突然躍出圈外逃走,反而越發全力催動劍法,緊緊迫攻。一頓飯之久,黃衣少女粉面上已沁出點點汗珠,櫻口中微微發出喘聲。

  金明池突然哈哈一笑,身形向左側躍開,上半身已傾前數尺,忽地疾旋回來,寬袖一拂,恰好捲住她的長劍,黃衣少女猛力一掙,堪堪掙脫,卻見對方另一隻大袖挾著鋒銳的勁風,疾掃面門,心知若是被他掃中,非眼瞎鼻塌不可。

  她大急之下,提劍橫向自己面部撩去,這一劍不把下巴撩開,也得割下一隻鼻子。

  這等招數古今罕見,金明池不禁一怔神,「嚓」一聲劍鋒自下而上,把他衣袖削去一截,金明池呵呵一笑,道:「好手法,但你的臉如果縮得不及劍快,又或是我不曾一怔神,袖勢略滯的話,你仍然難以自救。」說話之時,黃衣少女已縮退了七八尺,胸脯急劇地起伏,喘得十分厲害。

  金明池又道:「但無論如何,我還是很佩服你的機警靈變,這一招固然是神來之筆,而你早先竟能窺破我的用意,在佔得上風之時,不唯不趁機逃走,而且竭力多方掩飾,不讓我瞧出你的武功路數。這種機智聰明,實在使我佩服!」

  黃衣少女喘息略為平復,她皺一下鼻子,道:「你這人好生強橫不過,專門欺負人,老天爺一定會弄些飛來橫禍降臨在你身上。」

  金明池笑道:「你叫老天爺也不行,快快說出姓名。」邊說邊欺過去,眉目間邪氣大盛,凡是女人,都會曉得他打的什麼主意。

  黃衣少女驚懼地連連後退,她好像已深知對方武功比她高明得多,甚至連她最擅長的輕功也比不過對方,逃既逃不了,打又打不過,所以十分驚恐。她一直退到鞍邊,後背觸到馬腹,無法再退,而金明池已迫近兩尺之內。於是她哀求地瞧望著對方,表現出一種非常可憐的神情。

  殊不知這種神態反而會激起男人的獸性,尤其是當對方存有熊熊慾念之時,更是如此。金明池邪笑道:「小妞兒,你若是乖乖就範,包你一生享用不盡。若是膽敢再施暗算,我就用十分殘暴的手段對付你。」

  她失聲而叫,雙手做出掩面的姿勢,一絲黑線,無聲無息的從她袖內透衣彈射出來,這一下極是詭奇迅快,旁的人恐怕連瞧見也難。

  然而黑線才現,金明池左手疾落,以食中兩指,穩穩的夾住那條烏黑鋼絲。這便是使他早先吃過虧的「柔金鋒」,金明池的邪態,其實有大半是裝出來的,本意也是盡力迫她,看她敢不敢使出暗器,雙方都是極盡險詐之能事。

  他冷笑一聲,道:「好大膽的小妞兒,我不把你……」說到這兒,話聲忽然中斷,代之而起的是黃衣少女嬌笑之聲,而她這時已經站在七八尺之外,她乃是一彎腰從馬腹下倒鑽躍開的。

  金明池面色蒼白,像一具木人般屹立不動,他心中儘是忿怒火焰,正在打算要不要拼著損失三兩成功力,硬是提聚起真力過去撲擊。

  原來他話只說到一半,驀地足踝間一疼,頓時全身麻木,情形比起上一次又不相同。上一次被她的柔金鋒扎入肚間肌肉,只是一陣無比的劇疼襲到心頭,使他全身感到麻木不仁。而這一次疼得不厲害,但麻木之感卻比上一次嚴重得多。

  他深知凡是毒性越厲害的,就越不會疼痛,只感到麻木。因此,他若是仗著精純功力,硬是提聚起真力向對方撲擊,誠然可以洩忿,但此舉卻能使他功力減弱兩三成之多。

  他這一身修為,乃是經過萬苦千辛和千錘百煉之功,才能得有今日的地步,兩三成功力可真非同小可。此所以他雖是滿胸惡氣,恨不得立刻取她性命以洩忿,卻又不捨得減損功力。

  黃衣少女嘻嘻笑道:「想不到我腳下也有暗器吧?本來我大可乘此機會取你性命,但咱們遠日無怨,近日無仇,這場過節,馬馬虎虎拉倒便是。」她拉過馬匹,一躍上鞍。

  忽聽金明池冷冷道:「想不到隱湖祕屋一脈,已有了出色當行的門人,但你的見識未免太差了一點。」

  黃衣少女心中一凜,忖道:「這廝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測,若是旁人中了我右腳這支柔金鋒,非昏睡七晝夜不能回醒,而他不但不昏倒,還能開口說話,這真是駭人聽聞之事……」她淡淡一笑,道:「我也承認見識得少,金大英雄何不指教指教?」

  金明池冷冷道:「反正我遲早要取你性命,你不妨趁這良機儘量挖苦嘲笑,一個人最多死一回,對不對?至於我說你見識差一點的緣故,那就是你們隱湖祕屋這一派,雖是數百年以詭變多詐著稱武林,卻於武功之道太嫌淺薄,譬喻說你剛才說想取我性命,其實我舉手就可以震斷你心脈,不過我還不想這麼做,我要設法捉拏住你,把你一身暗器全部毀去,然後慢慢折磨,直到你自己情願死掉!」

  黃衣少女打個寒噤,狠狠地瞪他一眼,罵道:「你簡直是頭豺狼,沒有半點人性。我承認已經十分害怕,但我絕不會那麼容易就讓你稱心如意,我發誓要你付出極重大的代價才能達到目的。」她向地上呸了一口唾沫,隨即催馬疾馳而去。本來她還要到齊家莊去,但與這金明池衝突之後,可真使她感到心寒不過,所以改變主意,向東南方馳去。

  太陽已偏到西邊,快要與天邊的高山接觸。這黃衣少女單人匹馬,已馳入連綿的山區邊緣,她勒住馬,四望一眼,接著從鞍袋中取出一大疊地圖,揀出其一,打開來細看一會,便策馬向右側的山道馳去。她那精詳的地圖中,指出越過這座山嶺之後,便有村落人家,然後再向前走,就可離開山區。

  才走到嶺腰,忽然聽到一陣奇異的聲音,隱隱隨風傳來。黃衣少女吃驚地勒馬傾聽,但什麼都沒有,不禁訝道:「我明明聽見好像有人呼救?」

  她自家話聲甫歇,便聽到山風中果然傳來慘厲的叫聲,當即一躍下馬,循聲奔去。轉來繞去,已奔到一座峭壁之下,那峭壁高聳入雲,壁間有不少松樹從石縫中向外斜生,又有許多老藤交纏,因此仰望上去,峭壁的形狀甚是古怪。

  靠近峭壁的草叢中,突然傳出一聲慘叫,把她駭了一大跳。當即循聲奔去,撥開高密的亂草,只見一個滿身血污的人,躺在草中。這人雖是狼狽得可怕,但雙眼瞪得很大。他本是穿著質料極佳的長衫,大約是五六旬的老者,面龐瘦削,眼光中仍然有一股威嚴。

  黃衣少女柔聲道:「老伯怎麼啦?」

  那老者吸一口氣,才道:「我從崖上失足跌下來,幸而被峭壁間的松樹擋了好幾下,才沒有粉身碎骨。」

  黃衣少女點點頭,取來一瓶水,掏出藥物,一面目光流動向四下瞧看。她微微一笑,餵他服下四粒丹藥,給他喝了不少水,又設法墊高他背部,才道:「我替您老包紮一下身上的傷勢。」

  那老者道:「姑娘已經瞧出不少道理啦?」

  黃衣少女道:「不錯,第一點是您老根本不是失足跌落此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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