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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黃衣怪人色厲內荏,大吼一聲:「有種的別走!」雙足一頓,倒縱出去。身在半空復又厲聲道:「兩個時辰之內要你們好看!」

  晃眼間人聲俱杳,姬雨亭輕輕一哂,回到早先所坐的石上,和莫芝雲對著坐下。

  莫芝雲冷冷說了一句話之後,便已瞠目端坐。姬雨亭一生閱歷之豐,江湖罕有其匹,但這時也覺得這個女人實在冷得驚人,自己有心和她聊聊,套點口氣,看來也辦不到。

  洞內的天府神偷應先青幾乎要嘆氣出聲,他本來就稱得上老謀深算,詭計多端,早已佈置了手腳,引來大群螞蟻,迫使那兩人離此而去,偏偏碰上莫芝雲這個古怪之人,竟不肯走,連帶弄得萬里關山姬雨亭也不走,他可就束手無策,只好悶著。

  他趁剛才外面打鬥之時,已輕輕把石頭推開一點,露出一條半寸闊的縫隙,是以空氣較好。

  呆了好久,應先青因洞外毫無聲息,心想那兩人難道都睡著了不成?這麼一想,自家也微感睏倦,隔了片刻,差點打起盹來。

  又不知過了多久,忽聽莫芝雲冷冷道:「已經兩個時辰了!」

  姬雨亭道:「不錯,那廝怕是一時找不到他的師兄!」

  莫芝雲哼一聲,起來振一下衣裳,便逕自走了。

  姬雨亭這個老江湖看了這黑衣女人如此冷傲的行徑,真個是愣完又怔,最後摸摸灰髯,自個搖頭不已。

  莫芝雲既走,他也就不要再留,彈一下藍布長衫上的灰塵,正要離開,驀然風聲颯然,一條黃影由天而降,落在他前面丈餘遠處。

  這條黃影落地現身,竟是個三旬左右的白面書生,身上穿的是黃色長衫,雖然一望而知與剛才的黃衣怪人同一路數。但這人看起來卻沒有那種詭異之氣,反而有一種文質彬彬的風度。

  這黃衫書生瞧了姬雨亭一眼之後,目光射入洞內。那石洞又闊又淺,是以一覽無遺。他秀眉一皺,冷冷道:「我道姓姬的是誰,原來乃是北六省總鏢頭萬里關山姬雨亭。敢情你跑到南方混起來。還有那姓莫的女人是誰?我只知華山派中只有個姑射仙子何靜。」

  姬雨亭扶髯道:「老朽早就在江湖上混,承蒙尊駕還知道賤名,甚感榮幸!只不知貴師兄弟高姓大名,是大荒山龐駝子的什麼人?」

  那黃衣書生仰天一笑道:「我那不成材的師弟名叫呼延烈。至於我麼……」他歇一下,雙目中陡然射出極為奇異的光芒,陰森森地道:「我姓丁,單名玄,嘿!嘿!嘿!」

  姬雨亭怔一下,不知他為何變得如此奇異古怪!

  那黃衣書生丁玄報出姓名以後,一步一步向姬雨亭迫去。姬雨亭自是識貨之人,見他每走一步,便有一陣陰風吹到,暗中運功護住全身,嚴密戒備。

  丁玄突然冷森森地喝道:「什麼人躲在洞裏?」喝聲中身形微晃,已擦過姬雨亭身邊,飛入洞去。

  那石洞寬闊光亮,一目瞭然,哪有人影?黃衣書生丁玄雙眉一攏,心中大感奇怪,但面子上卻大大無光。

  姬雨亭道:「丁兄如若要找莫姑娘,明日正午以前在白水堡外的黑白兩道大會上,便可見到她。如果要找老朽,便不須等到明日?」

  丁玄走出石洞,獰笑一聲道:「讓我先看看北六省總鏢頭是不是浪得虛名之輩!」說時,倏然一掌直劈過去。兩人相距尚有七八尺遠,這等打法分明是較量劈空掌力。

  萬里關山姬雨亭也自一掌遙擊出去,兩股掌力相交,微微發出「蓬」的一響,兩個人都屹立如山。丁玄冷笑一聲,又是一掌劈出。

  姬雨亭這一回不敢大意,運了九成真力,猛可遙劈一掌。他已加了兩成真力,但對方掌勢也強了不少,雙方身形微微一震,不分勝敗。

  丁玄道:「好掌力,無怪能夠稱雄北六省道上,再接我三掌看看!」說罷劈出第三掌。

  這一掌比起前兩次又要強上許多,掌風發出低沉而刺耳驚心的嘯聲。姬雨亭運足全身十成功力,一掌劈出去。「蓬」地一響,兩人身形都搖晃一下。

  丁玄陰聲道:「還有兩掌!」

  姬雨亭強自忍住胸中翻騰的血氣,厲聲道:「這樣打到什麼時候,不如亮出兵刃,決個勝負!」他的外表上一點也看不出有什異狀,黃衣書生丁玄當真以為他尚有餘力,眉頭一皺,道:「好,今日如不領教你的雙戟,必被你以為我只會以劈空掌力欺人。」

  姬雨亭心中暗喜,立時撤出雙戟,一面急急運氣調息,想在片刻間恢復原來功力。

  誰知真氣一運,才知對方掌力陰毒異常,剛才雖然打個不分上下,但敢情已被震得氣機微微失調,丹田之內被一絲陰寒之氣侵入。他這一驚非同小可,登時對這個大荒山龐駝子的傳人刮目相看。

  丁玄在袖中掣出一支兩尺來長的尖筆,遍體金光燦然。

  姬雨亭雙戟交叉一擊,「嗆啷啷」大響一聲,仰天長笑道:「丁兄居然已傳了大荒山『誅仙筆』絕技,老朽縱然捨命相陪,亦感榮幸。」這幾句話說得字字鏗鏘,中氣極足,毫無半點真氣失調的跡象。

  黃衣書生丁玄雙眉輕輕一皺,露出奇詫之色,同時忽又望了石洞一眼,眼珠微轉,竟然收起那支金色的誅仙筆,冷冷道:「我還有事,明日再打吧!」說完不等對方表示,逕自躍走。

  姬雨亭當然不加攔阻,等那黃衣背影消失之後,自個兒舒一口大氣,心知此刻必須趕緊運功自療,但此處不是善地,便也躍走。

  應先青悶了許久,這時才鑽出小洞。

  他久受訓練,出了小洞時,隨手便把石頭推回原處。低頭一看,地上無數螞蟻,還在往來奔走,不覺傲然一笑。他手中還捏著從楊迅房中藏寶箱內最秘密的暗格中取來的紙封袋,現在才有機會看看封袋中的箋上字跡。

  那箋上寫著:「弟子李駿叩稟恩師座前,曾奉諭命,今已查悉大師兄有意離島南下,另投商謳門下。」在這幾行字之後,另有硃筆寫著「知道」兩字,字跡蒼勁異常。

  應先青看罷不解,反轉那張箋紙,只見背後另有硃筆寫著「准予化名離島,創立事業,謹記密切留意金大舉動,隨時報告。」這些硃筆字既不是那李駿的筆跡,又非如正面那兩個硃筆字之蒼勁有力。反之字體甚是柔媚,似是出諸女子手筆。

  應先青凝目想了片刻,仿彷彿佛好像有點觸悟。

  正在此時,洞門傳入來一聲陰笑,黃衫一閃,陰風已拂到他身上。

  應先青一聽笑聲,便知此人正是大荒山龐駝子的傳人丁玄。這時對方一隻手掌,已堪堪抓到胸前。他大吃一驚,已知無法閃開對方這一抓,登時甚悔自己一時大意,沉溺於思索中而被對方偷襲得逞。

  他心中儘管悔恨交集,但機智不減平時,突然使出極為巧妙手法,把手中的羊皮紙封袋以及那張箋紙一下子塞在對方掌心。

  黃衣書生丁玄明知自己這一掌繼續發出,必傷敵人,但掌心突然多出一物,本能地五指一收,掌勢微滯,方自感到軟不受力,並且已明白是什麼事物,正要續發掌勢。

  應先青滑溜得有如鰍魚般閃了開去,不過卻因地勢關係,這一閃卻靠在洞內牆壁,無法奪門而出。

  丁玄手中抓住那個封袋和信箋,陰陰一笑,道:「小老頭好快的手法,我索性讓你佔點便宜,先用左手對付你。」

  天府神偷應先青哈哈一笑,道:「別吹大氣,我有遁天入地的本事,只要你有能為在此洞中摸到我一下,我今日便算栽了!」

  丁玄怒哼一聲,雙目注定對方身形,暗自運功準備必中的一擊。

  晃眼之間,地面突然極迅速地升起一陣白霧,範圍甚廣,整個洞均被白霧佈滿。只這麼一瞬間,洞中已看不見任何事物。

  白霧一起,丁玄有如閃電般退出洞外,揚目一瞥,已知對方尚未出洞。鼻子中重重地怒哼一聲,厲聲道:「小老頭只要你有能耐不出此洞,我就服了你!」說時就在洞外丈半之處趺坐地上,大有決心對耗時間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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