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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百步穿楊施海出手極快,「嗤嗤」兩響破空之聲過處,空中那道黑影吃他名震宇內的「流光箭」迫住,無法落下。

  子母金環陸璣已撤出他的成名兵器,耳目並用,保護住兒子陸雲和李瑛。李瓊、施雪影、陶澄三人靠在一起,陶澄一味注意上空那兩點碧光,忽然發覺勁風直撞下盤,疾然一槍刺去,「篤」的一聲,槍尖刺在一件堅硬異常的東西上。方自驚異間,一縷微風已拂到腿上,竟是一條軟軟長長的東西,在腿上一搭便放,分別搭在施雪影和李瓊腿上。

  三位年青男女同時感到一陣難以忍受的劇痛,由腿上直攻入心中,各各忍不住慘叫連聲,相繼倒地。

  鄧雲松大喝一聲,揮棍撲來,可是黑暗中威力難施,虛掄一棍,搶到陶澄等三人身邊,急急問道:「你們怎麼啦?」

  三人都不回答,鄧雲松心驚膽顫,心想他們武功本也不弱,卻糊裏糊塗便遭了暗算,來襲之人,武功一定深不可測。當下也顧不得身形暴露,取出火摺迎風一晃,廳中登時浮起一團黃光。

  那邊的老局主東方樂水也在同時打亮了火摺。這兩團火光一起,南斧夏侯山極迅疾地向廳右撲去,口中宏聲大喝道:「施兄用流光箭逼住頭上怪鳥!」喝聲如雷,震得屋瓦簌簌微響。

  百步穿楊施海對他服膺已極,聞言看也不看他幹什麼,手中流光箭嗤嗤連聲,直取空中盤旋的怪鳥。敢情此鳥在黑暗中雙眼發出碧光,是以早先大家僅僅見到兩點碧光疾掠急飛。

  施海的手法天下無雙,連環射出兩箭,居然仍沒把那怪鳥射中,但那怪鳥也無法落下傷人,倏地「呱」的一聲,宛如兒啼,振翅上衝。

  此時南斧夏侯山揮斧如風,猛劈地上一頭怪獸。但見此獸首如山羊,頭上兩隻銳角向前平長,只消它一衝,便能傷敵。但此獸身軀卻不似山羊,四隻短肥的腿下面,均是利爪,沒有尾,身軀發出黑油油的光芒,就像鱔魚似的,又軟又滑。

  夏侯山巨斧重如山嶽,勢不可當,這頭怪獸用兩隻銳角靈活異常地閃避攻擊了數次,驀然一張嘴,射出一道紅影,長逾丈半,貼地捲夏侯山雙足。

  這一著迫得夏侯山有力難施,如是人類的話,決無此等奇特招數。當下橫撤數尺,巨斧一揮,風力湧出,迫住怪獸不能乘機追撲。

  屋頂大震一聲,瓦石濺墮,那頭怪鳥已破屋飛出去,又是「呱」的一聲兒啼,教人聽了毛骨悚然。

  百步穿楊施海疾撲出廳,躍上屋面,放目一瞥,敢情那怪鳥飛行絕速,夜空之中,只見一點黑影。施海的看家本領是箭,故此旁人尚未看清時,他手中不但已多了一把長弓,同時已曳滿待發。

  夜空中那點黑影一閃即逝,百步穿楊施海奇異地微笑一下,心想自己生平這把金弦鐵胎弓從不輕拽,破雲箭從無虛發。但今晚恐怕要射空一次了。扣弦三指一放,破雲箭如掣電般射出去,遠去七八丈之遠,方始聽到一聲極是尖銳刺耳的破空聲。

  那箭帶著尖嘯,劃過茫茫黑夜的長空,不知去向。百步穿楊施海卻凝集全副心神,側耳追聽那破雲箭的聲音。

  說時遲,那時快,剎時之間,那破雲箭已飛去老遠,忽聞破雲箭所去之處的遙空中,傳來「呱」的一聲兒啼。施海長長吁一口氣,無言地用右掌溫柔地摩挲那巨大的弓背,老眼中射出躊躇志滿的光芒。

  大廳中也發生了奇事,原來南斧夏侯山橫閃之際,方自看出怪獸噴出長長的紅影,乃是它的舌頭,奇長驚人。忽見那怪獸前面,雙爪向地面一撲,立時磚裂石飛,塵湧沙冒。那頭怪獸奇怪絕倫地向地下鑽去,竟是如魚鷹入水,不但毫無聲息,而且快極。

  老鏢頭因已揚斧發力,身形無法向前撲去,大吼一聲,左手已取出威鎮綠林的鐵矛,運足全力擲射出去。

  鐵矛末端的紅旗化為一道紅光,如閃電一掣,「嚓」地一響,那支鐵矛已深深沒入地中,只剩下那方紅旗,露在地面。

  夏侯山洪亮地冷笑一聲,過去把鐵矛拔起來,那頭怪獸已無蹤跡。

  鄧雲松大聲問道:「夏侯兄可曾得手麼?」

  他看看矛尖,然後道:「雖然不曾要了這怪物之命,但也傷了它一下。」轉目一顧,只見廳中臥倒數人,動也不動。

  東方樂水已迅疾地把燈燭點亮,廳中大放光明。地上躺著的是何家兄弟兩人和李瓊、陶澄、施雪影三個。

  何聰蹲下去瞧瞧兩個侄兒,猛可站起身,恨恨一跺腳,只聽大響一聲,廳中花磚裂了一片。何銓見叔父如此神情,登時迸出兩行熱淚,卻咬牙切齒,不出一聲。

  他彎腰要把兩個兄長抱起到裏面,驀地勁風颯然,一個人已落在他身邊,伸手扣住他的手腕。何銓半邊身子一麻,抬頭一看,竟是武當名家子母金環陸璣。

  陸璣沉重地道:「世兄心中之悲忿,老夫也明白,但此時不可碰觸令兄身體。」

  何聰接口道:「銓兒謝謝陸伯父,說不定你伯父已救了你一命。」

  何銓茫然站起,陸璣鬆手,他便行了一禮。陸璣道:「世兄不須多禮,令叔之意,乃指令兄慘遭怪獸所傷,以至於此,可能是怪獸以本身奇毒傷了他們,你如伸手一碰,便有危險!」話猶未畢,李瑛見姐姐躺在地上,忍不住放聲大哭,要撲過去。夏侯山躍過來,把她抱住,呵慰道:「小侄女別哭,等我們看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李瑛掙了兩下,便不掙扎,躺在夏侯山肥大的胸懷中直在抽咽,聲音異常淒切。

  夏侯山那顆又圓又大,幾乎禿光的巨大頭顱頂,慢慢冒出白煙。只因他抱著這個小女孩,卻被她腸亂心碎地哭得難過無比。

  東方樂水親自掌燈,百步穿楊施海已回來了,跟在他身後,還有丐幫長老鄧雲松,子母金環陸璣,嶺南何聰等五人,一同檢視地上數人情形。

  夏侯山呵慰著李瑛,忽然道:「他們都是被那怪獸奇長的舌頭所傷無疑!」

  東方樂水閱歷最豐,見聞最廣,檢視一遍之後。道:「夏侯兄說得不錯,這等惡獸不知是誰豢養?陸兄,煩你用貴派正宗內家心法,暫時把他的全身十二大穴點住,延留住一命!」

  何聰聽到東方樂水如此說法,心中微寬,知道侄兒們暫時未死,立刻道:「銓兒,你留在此處幫忙!施兄,適才你追出去,那頭怪鳥飛向何方?」

  百步穿楊施海道:「東北方。」

  他哦一聲,道:「雖不是白水堡,卻也相差無幾了。」

  鄧雲松起身道:「老化子陪何兄出去搜索。」兩人迅疾出門,轉瞬去遠。

  陸璣先略略調息,摒去胸中雜念,然後施展出全身功力,把丹田真氣調至極勻,源源從兩指上發出,落手奇快,轉眼間已把五人的十二大穴一一點住。這種暫時止住全身血液運行的點穴手法,確實非他不可。

  南斧夏侯山和東方樂水檢視一下五人情形,只見他們口目緊閉,臉色泛青,但早先那種蹙眉痛苦之狀,竟已消失。夏侯山讚道:「若非武當正宗內家心法,這等暫閉經穴的手法,最難恰到好處,他們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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