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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邵風徐徐道:「師父,我們雖然武功有限,但武林中能夠把我們生擒的人,恐怕不多吧?」

  楊迅見他說得冷靜,一言一字都經過考慮,不覺期許地點點頭,道:「邵風你雖說得不錯,但這一路奇怪的敵人,卻不比等閒。我剛剛接到鴿書,才知道他們竟是近兩旬在長江漢水出現的『紅船主人』,主腦是個三旬上下的年青公子,他們稱為端木公子。據說此人一身本領,無人知道究竟厲害到什麼程度。只因這端木公子,為人之沉潛,天下罕見。所有曾經見過他們的江湖人物,竟無一人曾見過他說話或露出悲喜之情。當然更不曾顯露過武功。你們想想這人夠多麼深沉?」

  楊小璇道:「爹,既然如此,人家又何以知他一定本領很大?」

  楊迅道:「你且聽聽他手下四人的本領,便可知道這位主子,應該何等厲害。這端木公子手下的四人是聖手老農邵康、針雨釵風薛三娘,潛龍秦水心,火山豹子姜陽。四人的順序是火山豹子姜陽最後,但前晚在漢口江面上,火山豹子姜陽在長蛟漢龍兩幫如雲高手之前,露了一手,登時鎮住所有的水道好漢。據說那姜陽輕輕一掌,便把一個人都抱不過來的船桅震斷,然後抱住船桅,向江水拋去,竟然拋出三丈以外。」

  楊小璇和邵風聽得一陣駭然,楊小璇道:「世上真有這麼巨大神力的人麼?這樣說來,就憑他一個人我們白水堡已無人可以抵擋。」

  楊迅笑一下,道:「起初我也嚇一跳,以他這等神力,我數十年修為,又以天罡掌力稱雄,卻也禁不住人家一掌。但後來一想,長江漢水我都熟悉,記得那兒的船舶,絕沒有一個人還抱不過來的船桅,是以知道這等消息以訛傳訛,已被誇大了許多。不過無論如何,那火山豹子姜陽既然能夠鎮住長蛟漢龍兩幫的人,所露的武功必非等閒。當然是極為棘手的強敵。這樣再推論下去,火山豹子姜陽尚且居於末位,則其餘的人,更加不易對付。據報此次來犯本堡,卻是端木公子親率聖手老農邵康和針雨釵風薛三娘,是以我們必須多方佈置,及早為計!可惜不能深悉那端木公子的武功深淺,甚至連他們手下這兩個最厲害的人,也不甚清楚,對付起來,未免困難。」

  楊小璇面上現出愁色,道:「這怎麼辦呢?」

  楊迅笑道:「但這樣卻足見本堡在江湖上的威望!」

  邵風謹慎地問道:「他們既已踏入百里以內,相信馬上便會到達本堡了,對麼?師父,您老可曾想到早些日子抵達本堡附近的武林好手,或會和那端木公子早有預謀,乘隙搗亂這一點麼?是不是可以先派人迎上那端木公子,見機行事,試探一下他們的功夫和來意?」

  天罡手楊迅雙目射出寒光,凜然道:「邵風你想得真周到,為師居然大意,放過了先來的人。不過以我想來,君山二友年逾六旬,平生以高潔自許,極少朋友。這次二友中的玉桿挑魂冷恆孤身到此,相信一定真個為了雪人。只有武當派高手子母金環陸璣和江南丐幫的長老鄧雲松,尚有可能和那端木公子聯手,打擊本堡威名!」

  邵風慨然道:「師父,徒兒迎上那端木公子,智誘力取,見機行事,總要設法弄點眉目出來,此計如何?」

  楊迅道:「很好,你立刻和倪盾一同出發,但無論如何,須在對頭到達本堡之前,回到堡中。」

  邵風精神百倍,跳起來回到房中,取了慣用兵器三環刀,便匆匆去找倪盾,同乘快馬急馳離堡。

  這裏只剩下楊小璇和楊迅,小璇秀眉輕蹙,道:「爹,那雪人已經令人心悸,又強敵來犯,其實爹你已經相當富有,何不從江湖隱退,安安樂樂過一輩子?」

  楊迅微嘆一聲,道:「孩子,你總要嫁人的,剩下父親一個人,在家中怎生過?倒不如這樣幹下去,大約不久南方黑道,要以白水堡為盟主。那時縱然你不在我身邊,便不致覺得孤零零的。」

  楊小璇道:「女兒一生都不嫁,永遠陪侍你老,這樣你便可以退隱了,是麼?」

  「真的?你肯不嫁?」楊迅認真地追問道:「縱然有一天,你碰上了非常心愛的男人,你也忍得住不嫁麼?」

  楊小璇遲疑了一下,才道:「女兒一定不嫁!」

  楊迅見她遲疑了一下,登時洩了氣,長嘆一聲,道:「為父雖然愛你,但終究不能娶你為妻,算了,這件事日後再談。噢,如今你可有合意的人麼?」他輕描淡寫地問,但雙目卻禁不住露出緊張的光芒,凝注在女兒面上。

  楊小璇極快地回答道:「沒有,假如有的話,女兒一定先告訴你老。」樓下傳來雲板響聲,楊迅匆匆起立,道:「又有消息來了,我去看……」

  楊小璇也起身跟著父親下樓,走進議事大廳中,一個壯漢雙手遞上一枚小紙卷,楊迅拆開看時,楊小璇挨在他身邊,也注目紙上,只見紙捲上寫著「王坤已兼程返」,下面署著「西六」兩字。

  楊小璇芳心大喜,但面上絲毫不露出來。她知道下面西六二字,乃是表示這個消息由西面第六個站呈報。每一站相距三十里,即是說王坤離白水堡只有一百八十里。不過她隨即便擔心起來,暗忖王坤和那紅船主人端木公子曾結下過節,這次急急返堡,假如追上端木公子,反而遭了毒手,豈不無辜?驀然又想到那端木公子等人此來,很可能便是為了王坤。假如屆時父親無法退敵,迫於無奈,犧牲王坤以保全白水堡的地位和聲望,那就更糟!

  她一時間想得呆了,一直靠著父親。天罡手楊迅卻也呆立不動,假如他們是對戀人,尚可解釋楊迅沉醉在這種依偎的溫馨中。可是楊小璇是他的女兒,他當然不可能如是想!

  不過天罡手楊迅卻流露出異於常態的表情,他那張陰森嚴峻的臉上,隱隱閃動著溫柔的光輝。那對比鷹隼還要銳利的目光,變得十分朦朧迷惘,一似是沉浸在愛戀的溫柔中,又似是思憶起遙遠古舊的夢境……

  楊小璇驀然醒來,暗驚老父或許會從她的失態發現她和王坤之間的秘密。連忙掩飾道:「爹,我在想,倪叔叔和邵風能不能及時退回來?若果被對方警覺,先下毒手,豈不糟透了?」

  天罡手楊迅微微一笑,道:「你大概不知道倪盾的本事麼?他袖中那條飛蛇鏈固然極為厲害,但武林中還不知道他另有一樁絕技,那便是近十年才認真練到家的『馴蛇絕技』。在他的囊中,有兩條奇毒的小蛇,他稱為飛蛇,但其實可不會飛,不過行動迅速,體積又小,襲敵時無聲無息,任何武林高手,如真對他不利,哼!我看縱然當場能把倪盾殺死,但不出五步,那對頭自家也得被那飛蛇咬死!這件事你決不能洩露,今日午間我才得到一張經過精心加工的鼬鼠皮,這張皮不但其薄如紙,同時又輕又軟,用來貼在鞋的內層,便可不怕飛蛇。」

  楊小璇啊了一聲,道:「爹你弄的這張鼠皮,竟是用來防備倪叔叔的?」

  天罡手楊迅道:「此所以我要你極端保持秘密,甚至連邵風也不可告知,以免他因年青之故,無意洩漏。等會兒我自會著人把鞋送到你房中!」

  楊小璇自不能批評老父太過多疑,連邵風也不放心。又問道:「倪叔叔的飛蛇在動手時能夠放出傷敵麼?」

  「當然可以!他的蛇囊就在右腿側,幾乎到膝頭那麼低,一邊動手,一邊仍可放出。你只要看見他忽然把飛蛇鏈掛在腰間,單以雙掌應敵時,便是放出飛蛇之時。他那條飛蛇鏈因有倒勾鬚,他乘著掛腰帶上時,便已用獨門手法,勾開蛇囊出口。他這對飛蛇不但奇毒,同時還有一宗特性,便是只要一放它們出囊,見了天光,非餵以人血,不能收回。倪盾為了此故,自家吃了不少苦頭。因為有時他找不到可殺之人,便只好取自身上之血,餵飼那對飛蛇。」

  楊小璇聽得芳心一陣寒冷,道:「這種毒物,送給我也不要,難為他如何養的!」

  楊迅冷笑一聲,道:「倪盾連我也瞞起來,誰知我早就曉得,一直看著他訓練成功,哼,他還以為我不曉得呢!嘿,嘿!」

  這時大廳中已燃亮燈燭,一片光明。楊迅瞧瞧門外天空,見天色已暗,便沉聲道:「他們該回來了!對頭們也該到了,璇兒你也準備一下,把兵器帶在身上。」

  楊小璇連忙回身,一面收拾,一面暗暗禱告神明保祐王坤不要趕在對頭之前回堡。

  侍婢春雪在外面低叫道:「姑娘,對頭們已經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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