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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應先青取出一個小包給他,道:「這裏面是一粒易容丸和一顆飛霧彈,你好生收起來。唉,咱們此入玄機府,說不定永無再見之日呢!」

  王坤奮然道:「應老何以說得如此衰頹?若果大家放手真打一場,咱們可不一定會輸呢?」

  天府神偷應先青大搖其頭,道:「我得先解決了切身問題,才可以跟他們明幹。不過他們若是一擁而上,我決走不上二十招。這是我的老實話。」

  王坤暗想自己真正的功夫,一直未曾施展過,到底不十分有把握,便不再說。應先青領他走到玄機府的左側,王坤認得正是他上一次進入玄機府的窗戶。不過這回卻已緊緊閉住,便笑道:「這路我熟得很!」

  應先青道:「你莫看輕這扇窗戶,以你的武功而言,怕也弄它不破。這些窗紙糊在小格子上,看來和平常窗戶毫無分別,其實那些小格子乃是軟金所製,富有彈性,你一掌擊落去,整扇窗戶可以顫上半日,但一點事也沒有,你最好記著我一句話,便是進府之後,最好能夠足不沾地。」說罷,便開始動手去撬那窗戶,只聽輕輕一響,窗戶已應手而開。

  王坤問道:「要我足不沾地,如何使得?」

  應先青呼口氣,道:「這是玄機府的秘密,我不能加以說明,反正你多加小心就是!這扇窗戶一閉上之後,你便不必打主意從這裏出來,最好還是用今天早上的辦法。我也得去了,祝你此行順利!」

  王坤等他轉過牆角,這才探頭望望窗內,忽地靈機一動,倏然飛身進去,一直飛到廊上的圓柱,猿臂一勾,身軀掛在柱上。府內的路徑方向都甚熟悉,但因要足不沾地,便得重新研究一番。

  看來看去,只有一個辦法可行,不過事後會留下痕跡,也不十分妥當。原來他想到自己武功已今非昔比,不但在內力上威勢陡增,輕身功夫也比以前高明得多。是以大可以沿著牆壁用壁虎功遊行過去,遇到沒有牆壁可資遊或時間太久而真氣不繼,他便用手中利刀,硬插入壁中,借力換氣之後,才縱躍過去。

  這法子固然可以足不沾地便潛入玄機府中心,但刀尖插在牆壁上,遺下的痕跡十分明顯地告訴對方自己是如何潛進來。這法子不大妥當,但目下只好一試。當下調元運氣,雙足一蹬圓柱,便飛到廳門,先在門上停了一下,然後沿著牆壁,向內遊行過去。

  這座廳子成八角形,因此一會兒便要轉彎。王坤驀地向上游去,晃眼已達屋頂,伸手抓住一根橫樑,然後換一口真氣,下身開始擺盪起來,藉著向前蕩去之勢,雙掌又在樑上一按,身形平貼著屋頂,直飛過去,這樣兩次便穿出了廳門。

  出了廳門,外面又是一條走廊,屋後是個院子,再過去便是那個圓形白色的大廳。

  他瞅住院子的圍牆,心想只要縱到牆上,墊腳借力,便可縱入圓形大廳之內。可是念頭一轉,心想這府中地面既不可沾,則牆頭自然更不可踐踏。便改變辦法,先飛到廊柱上,然後運足力量,雙足一蹬廊柱,人已有如激矢般飛越過牆頭,飛到廳門。

  這一次如法炮製,先在門邊停了一下,換一口氣,然後沿壁游上。他記得天花板上面鋪滿白粉,便不翻上去,藉著天花板的雕空圖案,可供手攀抓借力,一直迅速地移過去,轉眼已到了對面的廳門。

  他知道從這道廳門出去,外面有個不通天的院子,中間有一個巨大的鐵籠。再過去便是玄機府中心大廳。根據天府神偷應先青的話,這座大廳如把屏風等物拆去,共有五丈方圓之大,足可以容納二三百人。

  這是最須要小心的時候,他沿牆游到廳門上面,雙手輕輕抵住門楣,身形便穩穩貼停在上面。這時頭下腳上,緩緩沉下去,露出雙眼,向外面窺看。

  只見院子裏那個大鐵籠兩頭完全敞開,若不是靠壁有兩排鐵柱以及上空尚有一層鐵柵,真看不出那就是一個巨大的鐵籠,光等敵人自動進去,便可囚住。目下因兩頭完全撤去,看起來倒像是因怕屋頂坍下來,故此弄一個鐵枝棚架來防備似的。

  目光穿過院子,只見廳上坐著四人,獨獨少了紅船主人端木公子。他們正在交談,王坤不敢出去,便攝心定慮,按著少林秘傳「天視地聽」之法,凝神細聽。他本沒有把握能夠聽到數丈外的低語聲,也不過是閒著無事,姑妄聽之而已。誰知心神一攝,登時聽得清清楚楚,彷彿自己也處身在其中似的。

  聖手老農邵康道:「今晚咱們必須佈置好,一舉鎮住江漢兩幫之人,把江舟、許原兩個老頭趕跑,不可殺害他們,那些幫眾才肯乖乖聽話!」

  針雨釵風薛三娘道:「哼,我不信你這方法,能夠鎮住這些幫眾,除非大開殺戒,不但宰了兩個老頭,還得將我們調查出的幾十個著名強梁之輩,盡行處死,他們才會因懼而懾伏。」

  聖手老農邵康眉頭一皺,道:「你老是和我辯論這問題,須知我不是愛惜那幾十人的生命,但一則我認為此法不大妥當,二則那數十人都有可用之處,何必將他們處死?秦姜兩位老弟以為如何?」

  秦水心道:「我沒有什麼意見,但姜老二曾經對我提過,還是多殺幾個比較有效。那些亡命之徒,別看愍不畏法,但咱們大舉屠宰之後,他們日後連屁也不敢放!」

  聖手老農邵康微笑道:「好吧,咱們就決定這樣大幹一下。不過我不妨先把話說在頭裏。你們莫看那長蛟漢龍兩幫,沒有什麼高人,但仗義多從屠狗輩,幫眾之中,不乏義烈之士,目前既能暫時使得他們噤若寒蟬,但日子久了,一旦有隙可乘,定必對我等不利。不過咱們放手大幹一番,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咱們的名聲立刻震動江湖,不似以往幹的幾次,無聲無息!」

  火山豹子姜陽環眼一眨,道:「小主知道了,也許不高興呢。今天他獨個兒老皺著眉頭,不知在想什麼心事,也許他已不大高興我們對付長蛟漢龍兩幫的行為!這一次出手,要不要瞞著他?」

  聖手老農邵康朗笑道:「姜老二你放心好了,小主可沒有絲毫不悅之意,他一向對這些事情十分冷漠。我認為他是想起白水堡之事,那面寶琴屬於白水堡所有,偏生那廝已失蹤跡,久聞天罡手楊迅武功深不可測,已盡得昔年崇明島七指神翁嚴獨真傳,若果是他派人將那廝救出,則咱們日後還有一番麻煩哩!」

  針雨釵風薛三娘霍地起座,道:「你這麼一提,我倒觸起一樁心事。小主年事漸長,如今已是三十出頭的人,他會不會有家室之思?那張寶琴乃是楊迅女兒之物,他得知此事,大概頗涉遐想。」

  王坤遠遠聽到這句話,腦中「轟」一聲,十分慍怒,真恨不得立刻把那張星郎琴奪回來,還將那紅船主人端木公子好好教訓一頓,免得他抱琴思人!

  聖手老農邵康笑道:「三娘之言有理,小主頗有意思到白水堡瞧瞧去呢,我希望那楊迅的女兒長得漂漂亮亮,小主一動心,咱們便把他們撮合成功,哈!哈!」

  潛龍秦水心道:「這樣自然最好,還有你以前提過的天府神偷應先青,這幾天都不見露面。限期只有三天,難道他會有什麼古怪不成?昨夜那個怪客一定不會是他,那小子一身少林派的武功,已經出神入化,尤其是杖上真力沉重凝實得如同有形之物。我又不怕在自己人面前說實話,那廝的功夫不但不知什麼來歷,同時我們這裏四個人,若然以一敵一,誰都不是他的敵手!」

  針雨釵風薛三娘是唯一沒有和王坤交過手的人,此時詫異問道:「秦老大你的話真糊塗,起先又說那廝是少林派的,後來又說不知道他的武功來歷。」

  潛龍秦水心正色道:「我一點也不糊塗,那廝動手時使的乃是少林杖法,雖然江湖罕見這等秘傳杖法,但仍可認出乃是少林手法。可是那廝杖上的力量,不但極為沉重,而且凝實異常。我從未聽過少林有這等功夫,要知少林杖法可以偷學,但這等內功心法,卻不是沒有師承而能夠練得成功,故此最後我說不知道他的武功來歷!」

  薛三娘白他一眼,道:「兜了個這麼大的圈子,敢情是這樣。這個人會不會就是白水堡的好手?」

  聖手老農邵康搖頭道:「不會,不會,天罡手楊迅雖是一代梟雄,但絕對收羅不到這等人材!」

  白色圓形大廳內竊聽的王坤暗自傲然一笑,想道:「楊迅當然用不了我!嘿,這些老傢伙不但心黑手辣,眼力也極為高明。已經看出的冰魄真氣不屬少林心法,今晚他們便要對長蛟漢龍兩幫的人大加殺戮。想那兩幫徒眾,雖是黑道中人,但水道規矩素嚴,都不是窮兇極惡之輩,王坤啊,你能不管此事麼?」

  他再聽那四人說下去,卻都是如何分頭對付長蛟漢龍兩幫的話,方想如何轉到隔壁的廳子,以便找尋星郎琴。忽聽數聲琴韻,傳入耳中,雖然極為低沉,卻十分清晰。

  王坤聞琴動心,想起早先他們說過的話,登時如被火焚,真想立刻縱出去,設法把那四人擊敗,然後奪回寶琴。想是這樣想,幸而他生性沉穩多智,終於沒有妄動。

  卻聽聖手老農邵康道:「昨夜歸來之後,已把今晚石橋灣之約告訴小主,現在我們既然決定放手去做,無論如何也得稟明他。」

  王坤大詫忖道:「當晚那端木公子也在船上,連我也聽清楚約會之事,何以回來後還由這聖手老農告訴他?這些人說的話有時十分奇怪,真想不透是怎麼回事?」

  那四人都離開大廳,轉入後面。

  王坤咬咬牙,倏然飄飛出門,抓住靠牆鐵欄柵,疾移過去,頃刻間已過了院子,雙掌運勁一按鐵枝,整個身軀疾射入廳中,落在一張靠背椅上。

  耳中猶自聽到語聲,但相距已遠,想是在這廳後的房間內說話。王坤微微放心,仍然謹記著天府神偷應先青的話,雙足不肯落地,一徑飛縱到隔住目光的一扇巨大屏風頂端,伸手一扣,掛住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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