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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火山豹子姜陽停頓了一下,便又怪笑一聲,飄身飛落從碼頭一路沒入水中的石階上,朗聲道:「但老朽如若讓你們輕易渡江,將來江湖傳說時,都以為紅船主人懼怕金陵鏢局的威名,此罪老朽如何擔當得起?」

  劉登抗聲道:「姜老師的話,在下不大明白。」

  火山豹子姜陽頷首道:「難怪尊駕不明白,老朽的意思是想請劉大鏢師露那麼一手,叫老朽心悅誠服,自然不敢阻擋去路。」

  劉登一聽可就火了,忍了半天氣,結果還是不能善罷干休。當下長笑一聲,簡潔地道:「請姜老師劃下道兒來!」

  火山豹子姜陽怪笑一聲,猛可俯身,雙掌扣住船舷,暴然喝聲「起」字,那艘快船悠悠離水而起。只見那姜陽雙手向上一挺,整隻快船被他舉在空中,跟著蹬蹬蹬走上碼頭。

  劉登等五人和王坤都禁不住退開,看他如何處置。火山豹子姜陽膂力驚人,舉著那艘重達千斤的木船,如弄稻草,安安穩穩地放在碼頭上。

  劉登正要開口,卻見紅衣矮胖老頭轉身走到碼頭旁邊,復又俯身以雙掌扣住一塊長形石條,口中喝聲起字,悠悠舉起來,走回船旁,將石條放在船中。

  這樣地如法炮製,一直搬了五方石條,放在船中,看樣子像用這些巨石鎮壓住木船似的。

  身為金陵鏢局三大鏢頭之一的劉登,自二十歲出道以來,在江湖上已闖蕩了二十多年,平生機智過人,閱歷豐富。

  此時已知這火山豹子姜陽,竟是用這麼一手絕招,來與自己為難。

  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心想這回金陵鏢局的威名,可要栽倒在自己手中。不但人是丟定,而且這仇還不能報!

  火山豹子姜陽輕鬆地拍彈手中灰塵,冷笑道:「劉大鏢師只要能使用這艘船,便請渡江!」

  劉登正在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對方已發出一聲怪笑,倏然倒縱出去,黑暗中如飛划出一隻小艇,他的人剛好落在艇上。登時江面上響起一片怪笑聲,小艇隨聲欻然遠逝。

  名鏢師劉登這次率領四名手下,趕返金陵,時間無多,因此雖然明知這段水面有事,但仗著和長蛟漢龍兩幫幫主均有交情,是以親自去打招呼。

  那長蛟幫幫主江舟威鎮長江一帶水面,聲勢浩大,如今已有六十餘歲。另外漢龍幫幫主許原,則三十年來佔據了漢水水面,為水道上巨頭之一。

  這兩人都與金陵鏢局老局主東方樂水交情甚深,是以雖在這戰雲密佈,殺氣沖霄的戒嚴時候,尚許劉登等五人渡江。

  但聲明必須在三更鼓響以前渡過江面。劉登得到兩人點頭,便忙忙趕來指定的碼頭,誰知居然半途殺出一個紅船主人的手下,雖然僅僅是個手下,但一身功夫,卻可列入武林高手之列,尤其是這一身神力,平生罕睹罕聞。那五塊石條每一條俱重達七八百斤,尋常四名壯漢,也休想扳得動,而那火山豹子姜陽卻在舉起一艘船後,復又連搬五石,依然若無其事。

  金陵鏢局的五人中有三位乃是鏢師,其餘兩人乃是趟子手,這時其中一個名叫李大勇的鏢頭道:「這紅船主人究是什麼來歷?怎的近年始聽到一鱗半爪的傳說,卻竟然如此厲害?手下如此,主人更可想而知。」

  另一個姓徐名東的鏢頭接口道:「劉老師你一向是咱們局中出名的神力驚人,假如這一船五石把你難倒,咱們金陵鏢局通通不必和人家比力。」

  劉登聽了雄心陡起,奮然道:「我也許不行,但權且一試說罷!」把外面長衣服脫了,那柄慣用的吳鉤劍也交給一名趟子手,然後大踏步走到木船旁邊,先行功運氣,一面估量那些石頭的重量。

  歇了一下,隨即俯身雙掌扣住一條石頭當中,暗暴一聲起字。那條長石應手而起,但僅僅是離地尺許,然後勢子便緩慢了。

  劉登渾身骨節咯咯連珠輕響,可見用力之猛。終於挺直了身軀,便抱住那條長石,走開數步,雙手鬆處,落在地上,發出「轟」的一聲大響。

  他略略休息一下,便走回船邊,俯身又扣住一條長石。但聽他吐氣開聲,那條長石應手而起,卻也只離地一尺不到。

  他緩緩吃力地挺直身軀,旁邊的人,包括王坤在內,都禁不住暗中替他用力。

  這一次他終於挺直了身軀,抱著那條長石,緩慢地移開數步,摔在塵埃。

  王坤心想劉登這麼吃力,光是這五塊石頭也搬不完,何況還有一隻更重的木船。

  這刻大家都落在同一處境,加上暗中還是自己人,這等情勢已是義不容辭,便搶到船邊,先把星郎琴慎重地放在旁邊的地上,然後俯身雙手抄住一條長石。

  金陵鏢局的五人都睜大眼睛,瞧著這個陌生少年出奇的動作。劉登心中更泛起一股難受的滋味。王坤運功聚力,大喝一聲。

  眾人都為之一怔,敢情他這一喝聲音倒是蠻大,但那條長石卻紋絲不動。

  劉登本來因自己的無能為力,以至須要一個陌生少年出手相助而難受,如今一見這少年有如蜻蜓撼樹,根本動也不動,不由得一陣舒服。但他可不能形諸詞色,忙道:「朋友不要發急,這樣搬法太不好用力!等我慢慢逐塊搬開。」

  江面上忽然傳來怪笑之聲,入耳清晰已極,但聽來最少也在里許以外。眾人一陣駭然,敢情這一聲怪笑,正是那火山豹子姜陽所發。而他定然是為了王坤搬不動那石頭而嘲笑。這刻已屆深夜,碼頭上雖有燈光,卻不甚亮。但他居然在里許以外遙望而瞭如指掌,這等眼力實是驚人。同時這麼遠而笑聲尚未模糊飄散,足見內功之精純。

  劉登矍然道:「這廝武功之高,確實罕見,如若出手攔截,我們絕無法闖過。」

  其餘的人聞言俱默然不語,王坤兀自面紅耳赤,慚愧無比。剛才他猛一用力,忽覺頭暈目眩,力不從心。心知自己連日奔馳趕路,未曾休息過,縱然是鐵鑄的人,也無法支持。此刻不倒在地上,已算十分了不起,何況還要運真力搬運這麼沉重的石頭!

  大家既然默然不語,劉登不便說出撤退的話,只好拚命上前,又搬了一塊石頭。

  可是這一次為時更久,而且因為已無餘力,不能把石頭摔開一點,假如猛一撒手,便將砸在自己腳背上。是以他抱著石頭,喘息了好一會,這才能夠運力把石頭摔在地上。

  劉登道:「不行了,我已筋疲力盡。」

  李大勇道:「咱們不如等到明日才渡江趕路。」

  劉登苦笑道:「只可如此了,若是動刀動槍的玩意兒,還可以拚命。」

  既然決定如此,大家便準備離開碼頭,劉登想起那陌生少年,便四顧找尋。忽地為之一怔,原來那陌生少年已抱著那面古琴,躲在碼頭上一塊石頭後面,盤膝而坐。對於他們的決議,毫不理會。

  大家都知道他剛才失敗之後,定必十分難受,這刻竟又是如此灰心羞愧的模樣,益發令人同情。

  徐東首先道:「朋友,咱們一塊走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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