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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他由衷地道:「想不到姑娘你一位千金小姐,尚記得我這個流浪人,後來又承蒙你在水牢解開我的穴道,贈以鋼剉。此所以我一聽郁雅姑娘說及你失陷於此地,便冒死而來。我因曾經傳出死耗,除了在水渠中碰上成姑娘和後來碰上郁姑娘,她們知我尚活之外,別無他人,是以早先一聽你的叫聲,便以為是她們兩位之一。」

  金鳳兒歡然道:「你果真為了我冒險到此麼?」他誠懇的點頭,隨即又嘆口氣,道:「但這個難題,如何解決呢?哎,難道嶺上有人居住,是那人將你囚系此地麼?」

  金鳳兒揚一揚手上的金鏈,道:「若不是有人,難道我自己縛住自己?敢情你還不知隱居此嶺有個天孤叟瞿寒?他的大名,天下無人不知,武功之高,連我爹爹那一批人都不敢說贏得他。」

  「天孤叟瞿寒?」他腦中閃過那面玉牌下面刻著的字,微感迷糊,然後又評道:「這個人計謀毒辣,只看壁上那塊絆住金鏈的石頭,設計之巧,可以知道這個人的是足智多謀!」

  金鳳兒微笑道:「你著急什麼,人始終不免一死,早點死了,也無所謂。有你這樣對我,再得到我爹來見上一面,我死也無憾。」

  何仲容聽了,心中又淒涼又興奮,正在細味她話中那句「有你這樣對我」的意思,只聽金鳳兒又道:「你可以多留一會,陪陪我麼?」他毫不考慮,昂然道:「當然可以!」

  四目交投,忽然糾纏在一起,難解難分。片刻之後,她慢慢垂下眼光,面上浮起美麗的笑容,使人覺得既可愛,又異常可憐!

  好些細砂從她頭髮上滾下,何仲容走近她身邊,舉手輕輕替她拂掉髮上的細沙。他的動作非常自然,根本已完全忘掉世俗上一切拘謹。

  金鳳兒嚶然一聲,倚貼在他身上。一剎那間,這兩個年輕的幻想豐富的男女,齊齊擁抱住對方。

  何仲容自覺已換了一個人,他只要有一口氣在,絕不能讓金鳳兒死在此洞。

  雄心豪情,陡然洶湧上心頭,突然鬆手退開一步,堅決地道:「我去找那天孤叟瞿寒,要他親自來解開這條金鏈!」金鳳兒還未及說話,何仲容已轉身疾奔出洞。

  這時何仲容毫不猶疑,疾奔上山巔,他準備奔上嶺巔,打量好此嶺形勢,這才決定下一步的行動。

  還未奔到山巔,忽聽旁邊有人冷哼一聲,這一下哼聲,直鑽入耳中,宛如有形之物,可見那人內力之精純。

  何仲容立時止步,方一回首,只見一處岩石之後,走出一位精神矍鑠的老人。他看得出這位老人面上的神情,孤寂無比,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味道,令人見面卻步。

  何仲容道:「老丈可是武林中鼎鼎大名的天孤叟瞿寒?」他的話首先捧他一句,竟使得天孤叟瞿寒一時發作不出,只冷冷點頭。

  何仲容喜道:「在下正怕此嶺地方甚大,無處找尋老前輩!」

  天孤叟瞿寒冷澀地道:「你叫什麼名字,是哪一派的?來找老夫作甚?」一連三個問題,言語卻簡潔異常。

  何仲容忙道:「在下何仲容,此生並無師承,如今膽敢來謁見老前輩,實是求情而來!那邊的一個石洞中,老前輩扣禁著一位金鳳兒姑娘,與在下有點淵源……」

  說到這裏,天孤叟瞿寒已現不耐之色,冷冷道:「心死成灰,是曰天孤……」

  剛剛說了這兩句,何仲容雙目一瞪,忖道:「他這兩句話,可不正是那方玉牌上刻著的麼?這樣看來,這位老人才是正式的天孤叟瞿寒哩!」

  當下正想告訴他關於石洞秘室的經歷,那天孤叟瞿寒容色變得大大不善,冷冷續道:「老夫隱居此嶺數十寒暑,凡是擅入我禁區者,有死無生!」

  何仲容大大不服,心想他這種口吻,比之開山立寨的盜匪更加兇橫,衝口駁道:「為什麼你有這種權力?」天孤叟瞿寒微覺一怔,這句平凡的反駁,居然令他為難了一下。

  原來大凡人類,俱會有這種心理,便是碰上了普通人,都據理力爭,但如明知對方不可理喻,則除了動之以情之外,不會用道理駁詰。天孤叟瞿寒出了名的孤僻不近人情,是以擅入此嶺的人,一旦面對著他,都不會問他有什麼權力這麼幹。如今驟然被何仲容一問,他回心一想,果然沒有可答之言,是以不由得為之一怔。

  何仲容察言鑑色,立刻又強調地道:「除非此嶺是你買了下來,在流沙谷四周立下告示牌,不許任何人進入,才可以斥責擅闖的人,但也不致於要處死啊!」

  天孤叟瞿寒一來無言可對,二來他多年來未曾說話,口舌生硬,心中急時,便說不上來。

  只見他面色一沉,眼露兇光,生澀地道:「老夫就是不准任何人擅闖,違者處死!」說罷「呼」的一掌,迎面拍到。

  何仲容暗運真力,出掌相迎,「啪」的一響,兩人對了一掌。這一掌彼此都貨真價實,盡出全力。何仲容接是接住,但身影搖晃一下,終於退了一步。

  天孤叟瞿寒見他年紀輕輕,功力卻高明至此,微噫一聲,倏然又運足全力,一掌拍去。

  何仲容這回不肯硬架,一招「急流鼓棹」,先抵住了對方掌力,然後錯腕扣脈,掌心更暗藏力量,俟機外吐。這一招原是武當派絕招,變化精微之極。

  天孤叟瞿寒一看而知這一招內蘊變化,收回肉掌,雙袖齊飛,夾拂而至。袖尚未到,已有一股腥風撲鼻。

  何仲容心中一動,疾閃開去,「鏘」的一聲,掣出寶刀。

  那陰森兇鷙的老人冷笑道:「成家堡的藍電刀能奈我何!」語聲中兩道寬袖,宛如雙龍出海,飄舞封拆。

  何仲容使出少林無敵神刀,如雷霆萬鈞,猛攻勇斫,霎時已鬥了十二招。

  天孤叟瞿寒大喝一聲,乘他刀法至此而盡,手法微挫之時,「唿」一聲左袖捲住他的藍電刀,右手袖拂到他面門之前半尺之處。

  何仲容雖然明知對方衣袖拂不到面門,但仍然盡力往後一仰,倒躥出去。

  老人噫一聲,屹立原處,鷙視著他。

  何仲容冷笑道:「你袖中一定有古怪,但暗箭傷人,算得什麼本領?」

  天孤叟瞿寒嘿然有頃,才問道:「老夫一向以一雙鐵袖和一對肉掌,便足以縱橫湖海。晚近才練成袖裏乾坤,內中藏有一對具有靈性的飛蛇。老夫雖曾以這一對飛蛇,噬斃了五六個江湖人,但因知者已死,外間終無人能知,你是如何知老夫袖中有物?」要知他說這一番話,並非無話找話,只要何仲容說出原因,他便可以在毒死何仲容之後,設法補救。

  何仲容何嘗有什麼慧眼,只因早先對方雙袖一拂時,腥風撲鼻。他曾被那毒丐江邛以詭異手法,種毒體內,這印象深刻無比,是以一嗅聞著腥風,便直覺地留意對方雙袖之內可能有古怪。最後這一招,對方明明可以拂上身來,卻不這麼辦,僅僅拂向他面門半尺之處。這一來靈機一動,趕快退開,並且開聲喝問,誰知果然喝穿內中玄虛!

  但這種一波三折的道理,如何說得明白,索性故作玄虛,道:「這有什麼可以驚怪的,明眼人一看而知。」

  天孤叟瞿寒倒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怒哼一聲,縱起半空,直撲下來。這一瞬間,雙袖招數迭連變化,教人無法捉摸。何仲容朗聲大喝,舉刀來封,不知不覺又使出十八路無敵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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