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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八


  李虛性道:「這樣說來,錢道兄竟是要念一段經文給貧道參詳了?」

  錢萬貫道:「正是此意,請老真人小心聽著。」他迅即背誦了一段文字,詞句之中,竟有不少龍虎丹砂之類的字眼。

  李虛性聽完之後,閉目陷入沉思之中。過了一會,他徐徐睜開雙眼,眼皮方睜之際,竟閃射出強烈的光芒。

  但當他眼睛大睜之時,便又一如平時。他拂髯道:「這一段經文,恐怕是赤焰神君的獨門心法吧?」

  錢萬貫微微一笑,道:「老真人猜得不錯,由此可知這套戲法可以變得成了,雖然此舉將惹來莫大的麻煩,但一切自有晚輩擔當。」

  他回轉身,向荀伯業道:「鄙人已準備妥當了,有煩教主賜下該畫。」

  荀伯業親自取了那卷畫,送到錢萬貫手中,道:「錢莊主務必記住咱們所訂之約才好。」

  錢萬貫笑一笑,道:「教主放心好了。」

  接過畫卷,又走到李虛性真人面前,高聲道:「老前輩,此畫在別人觀閱以前,拜請法眼先行過目,為了免使荀教主他們放心不下,請老前輩反背雙手,萬勿碰觸畫卷。」

  李虛性依言而作,但雙眼卻反而閉起。此時他面向眾人,是以所有的人,全部瞧得清清楚楚。

  錢萬貫迂緩展開畫卷,垂吊在李虛性眼前,此時大家只能見到此畫的背面。靜寂中只聽他沉聲說道:「請老前輩過目。」

  李虛性倏然睜眼,兩道目光如閃電一般,在畫面上巡逡一匝,隨即又閉上雙目,微微頷首。

  錢萬貫迅即走向許無量真人,那畫卷吊在他舉起的右手上,任何在他前面之人,皆能見到畫面。

  一元教方面之人,至此尚未能見到畫面,但見對方所有的人,無不訝然睜大雙眼,流露出十分驚詫之容。

  甄南哈哈大笑,笑聲透露出無限的得意之情。

  甄南笑聲未歇,錢萬貫突然倒退丈許,到了一元教眾人面前,緊接著迅疾族過身子,把畫面向著他們。

  此時人人都見到了那畫,卻是一片空白,哪有人物景緻?眾人這一驚非同小可,這才明白對方諸人訝疑之故。

  錢萬貫把圖畫的兩面都給他們看過,俱是空白,毫無內容。

  待他們看清楚之後,這才轉身回去,把畫卷交給許真人。

  許無量真人道:「無量壽佛!敢情只是一張白紙,貧道豈有不敢撕毀之理?」他雙手一分,已把畫卷撕成兩截,交還給錢萬貫。

  王元度和甄紅袖內心中的歡欣和輕鬆,完全不是文字所能形容,早先恨不得鑽入地底,現在卻有如翱翔天空中的飛鳥一般,自由自在,全無罣礙。

  他們也是全然不明白這一幅春宮畫,怎會變成一幅白紙?但他們的驚訝,遠比不上珍藏此畫的不夜島主甄南。

  甄南厲聲喝道:「錢萬貫,你用什麼詭計,把我的畫變成白紙了?」

  錢萬貫朗朗一笑,道:「本人的一舉一動,全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甄島主的指責,恐是未經三思。也許有人還要質問島主何故以一張白紙,諸多作態呢!」

  甄南被他頂撞得張口結舌,做聲不得。要知以他們的身份眼力,如若看不透對方如何鬧鬼,那也只好啞子吃黃蓮,憋在肚中,豈能胡叫亂嚷?

  荀伯業說道:「錢莊主不愧是當世賭王,這一場竟又得手,本莊主這就當眾下令,依約行事。」他果然回頭吩咐麾下高手,飭一體凜遵,不得有違。此舉雖是應為之事,但他當著敵人為之,足見胸中才略,與眾不同。

  一波方平,另一波又生。但見甄紅袖裊裊而出,她已恢復如常,是以流波媚目生豔,煙視媚行,無人能不傾倒。

  她含笑向荀伯業道:「教主雖是當眾下了嚴諭,但賤妾卻竊以為將有人膽敢冒犯虎威,違令行事。」

  荀伯業知她來意不善,當下面色一沉,冷冷道:「若有這等情事,本教主自有分教。」

  甄紅袖道:「教主此言差矣,假如此事與旁人無干,自然不敢煩瀆清聽。可是既與別人有關,則等事發之後,教主方始處置,被害之人,也只有徒呼荷荷而已,因此之故,賤妾願效微勞,指出行將違令之人。」

  荀伯業道:「錢夫人如是全無憑據,含血噴人,可別怪荀某人心狠手辣。」

  荀伯業身為一教之主,言不輕發,益足以見出他這幾句話實在說得很重,假如甄紅袖無法拿出確實證據,荀伯業話又說過,自必全力出手無疑。

  雖然甄紅袖方面高手不少,但假如荀伯業含怒施威,定要誅殺甄紅袖,卻是十拿九穩之事,因此王元度、錢萬貫以及武當派諸人,無不聞言色變,大為驚凜,人人都暗自提聚功力,準備隨時出手。

  要知這等違令犯規之事,乃是預測之言,焉能拿得出證據來?換言之,這便是說甄紅袖的話縱然字字皆真,但在事實尚未形成之前,從何而有證據?

  一元教之人,咸信此是荀伯業藉口出手,因此也盡皆暗作攻襲敵人的打算。

  雙方頓時呈現出劍拔弩張的緊張形勢,看來這一場大戰,已是一觸即發了。

  甄紅袖從容笑道:「荀教主之言,未免有點強人所難。如是換了別人,定然無法提出真憑實據。」

  雙方之人,包括荀伯業在內,無不一愣,心想:「她這樣說法,難道她竟有法子拿出證據來麼?」

  方在想時,甄紅袖已道:「但事實上確有憑據,並非賤妾造謠挑撥。」

  荀伯業冷冷道:「假如錢夫人拿得出證據,本教主確信不誣的話,當必在你眼前,取了此人性命。」

  一元教之人,沒有一個表現出驚慌或緊張的神情,只因這些人之中,縱或真有存心違令之徒,但事情尚未做出,何來證據?所以眾人都緘默不語,卻盯視著那明豔醉人的甄紅袖,看她如何找出憑據來。

  甄紅袖向一元教之人逐一望去,那兩道秋波所至之處,人人都焚燃起了極猛烈的情焰慾火。她媚笑盈盈,目光最後停留在甄南面上,招手道:「甄島主,請過來助我一臂之力。」

  甄南但覺心旌搖盪甚劇,他本是大行家,猛可驚覺,連忙收攝心神,舉步走了過去,說道:「你要我幫你找證據麼?」心中卻暗暗想道:「真厲害,假如是旁人,這刻一定被她妖媚魅力,弄得神魂顛倒了。」

  甄紅袖點點頭,等他走到切近,發覺他並未被自己的媚功大法所迷,當即使出最後一著,但見衣袖微揚,露出了欺霜賽雪般的玉臂。只有在近處的甄南,才能夠望入她的衣袖深處。

  這原是人情之常,天下古今男人的眼光,總是不會輕易放棄窺秘的機會。

  她既是露出了手臂,站在近處的甄南,目光便自然而然沿著手臂望入去,在通常的情形之下,總可以窺見她一部分酥胸。

  現在,甄南也見到了上臂盡頭處那豐滿和特別雪白的肌肉。但同時使他覺得驚異的是,在那雪白隆起的肌肉旁邊,有一團耀眼的光芒。他只瞧了那處一眼,渾身的血液就已完全沸騰,慾火中燒,神智昏亂。

  他的目光移到甄紅袖面上,但覺她乃是世上最性感最美麗的女人,為了她的緣故,他甚至有殺死自己的決心。

  全場之人,無不發現這個鼎鼎大名的不夜島島主甄南,表情十分特別。他眼中以及面部所流露的,儘是狂熱貪婪的色慾。

  甄紅袖含著媚笑,說道:「甄島主,你內心中可曾打算過違背諾言麼?」

  她突然如此詢問,假如甄南不是白痴的話,一定會矢口否認。不過眾人都不敢做聲,因為甄南神色有異,看來比白痴好不了多少。

  甄南道:「我確實這樣想過。」

  沒有人不大為震驚的,荀伯業冷冷道:「甄島主,你大概是糊塗了?」

  甄紅袖接口道:「甄南!你可記得這諾言是什麼?」

  甄南道:「我記得,是荀教主和錢萬貫所訂的,不得找畫工重描那一幅圖畫,同時必得將所見據實說出,不許有一句不實。假如我們已見到那幅畫只是一張白紙,就得說是一張白紙,這是指許無量膽敢撕毀此畫,因而錢萬貫獲勝而言的。」

  他說得如此有層有次,誰也不能說他精神錯亂。但他竟又當眾承認他準備毀諾違令,又豈能說他不是精神錯亂?

  甄紅袖道:「那麼你當必也記得違令的話,荀教主將要如何嚴辦之言了?」

  甄南道:「記得,記得!他說違令之人,定要處死。」

  甄紅袖緊接著問道:「然則你可是認為他不敢殺死你麼?抑是他沒有這等能耐取你性命?」

  甄南自負地驕傲一笑,道:「他麼?他雖有這等能耐,但假如他當真執行命令的話,誰敢說他不會先死在我的手中?」

  一元教之人,無不勃然變色,荀伯業雖然是千年老狐,城府深沉,但這刻也禁不住變了顏色。

  甄紅袖又道:「那麼假如我要你去暗殺荀教主,你肯不肯幹呀?」

  甄南遲疑了一下,才道:「這實在是太危險之事,不過我為了得到你,莫說是荀教主,就算是我的親生父親,也一樣敢幹掉他。」

  許多人紛紛厲聲叱喝,但甄南雙眼始終注定在甄紅袖面上,對別人的聲音,充耳不聞。

  甄紅袖轉過眼睛,向荀伯業微微一笑,道:「這就是真憑實據了,這個人已當眾承認他將違教主之令,現在可要瞧瞧教主對此人如何處置了?」

  荀伯業已恢復了冷靜,徐徐道:「他已被你的媚功所迷惑,心智已失,滿口胡言亂語,豈能當真?」

  甄紅袖道:「若然荀教主也認為甄南是被我媚功所制,則關於溫柔陷阱之事,即可澄清了,這是人人目睹之事,我根本毋須袒裼裸裎,就可以施展此術。」

  王元度心中明知當時她實在曾經裸露過身體,這是因為她柔情蝕骨派的至寶「情鏡」尚未到手之故,如若不是毒姝葛翠翠把情鏡給了她,則目下對付甄南,絕對無法得手。

  王元度當然不敢出聲否認,因為她用盡心思氣力,做成這一幕,為的是可以使江湖上沒有種種不堪的流言。

  再就是對錢萬貫心理上,也大有幫助,免得錢萬貫心中橫了一根刺,早晚會發生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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