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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六


  甄紅袖幽怨地道:「當然啦!假如你是很重視女人貞節之士,忽然聽說妻子曾經裸光了身體,投入別人懷中,極力地去挑逗這男人,不管是事實上有沒有越軌情事發生,你的心中,也一定十分痛苦不安,如芒在背,我說得對不對?」

  一元教眾人都以低笑或哼唧之聲,表示出心中的滿足快意。相反的,武當派的道人們,卻感到十分害怕。

  要知這等言語,表面上不帶髒字,但骨子裏卻是猥褻無比,具有極強烈的挑逗力量,這對一元教之人,當然是心理上的一種快意滿足,但對眾道人而言,卻是極可怕的刺激。尤其是這話竟是從甄紅袖這等千嬌百媚的女人口中說出,簡直使他們這些出家之人受不了。

  甄南嘻嘻一笑,那對色眼之中,射出滿足快意的光芒。他警戒之心,已轉變了方向,暗暗提聚功力,以防甄紅袖突然出手向他突襲報仇,這實是極有可能之事。他道:「假如是本島主的妻子,犯有這等淫行,我一定親手剝她的皮,碎屍萬段,再不然的話,本島主尚有更惡毒之法收拾她。」

  甄紅袖在幽怨之中,更透出了驚怖之色,使人加倍地生出憐憫之心。她急急吸一口氣,才道:「是什麼樣的惡毒法子?」

  甄南道:「在我那不夜島之東,大約是百里之遙,有一座面積甚大,山嶺起伏的海島,名為『女獄』,你但須聽一聽這個島名,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甄紅袖怯怯道:「我還是不明白,莫非你把你的妻子囚禁在那個『女獄島』上?」

  甄南道:「我只須送她到島上就行了,那個海島上,蛇獸甚多,險惡異常,但這都是其次,最要命的是有一種介乎人類和巨猿之間的野人,行動如飛,力大無窮,全身刀槍不入,端的十分厲害。這種野人渾身長滿了黃毛,獠牙外露,一嘴腥臭之氣,中人欲嘔,賦性奇特,極為淫邪,最喜姦淫人類的婦女,如若得到手中,視之如寶,真是寸步不離,日夜交歡。」

  他仰天淫惡地大笑數聲,道:「若是有不貞之妻,自然最好是送給這等黃毛野人享用,三五載之內,決不會死,但每日所過的日子,簡直慘痛難當,既無華屋美食,又得終日被這腥臭醜惡的野人糾纏蹂躪,直到形神銷毀,方脫苦海,你說這法子好不好?」

  雙方之人,都被他這番言語刺激得心慌意亂,說不出是怎樣的滋味情緒。

  假如這番淫惡之法的對象,是個普通女子,也還罷了,目下卻是足以使天下英雄無不魂銷蝕骨的甄紅袖。人人想像著竟是這千嬌百媚,一代尤物的甄紅袖,衣裳粉碎,露出雪膚玉肌,日夜任得那獰惡腥臭的野人蹂躪,不由得都泛起憐惜之情,但又十分刺激,並且感到一種奇異的滿足。

  甄紅袖顰眉道:「你這個法子未免太惡毒了,難道你竟沒有一點人性?」

  甄南眯起雙眼,浮光外露,色迷迷地盯住了甄紅袖,說道:「假如本島主沒有憐香惜玉之心,老實說,你早就遭了報應啦!」

  甄紅袖本要立施絕藝,但聽了此言,觸動了好奇之心,便暫時忍住不發,幽幽道:「賤妾自家也不知道怎會遭了報應?甄島主虛聲恫嚇之法,卻適足以得見你已黔驢技窮而已。」

  甄南道:「這一點錢夫人可是沒想到了,此事於我無益,於你有害,所以本島主不願施展而已。假如你再三相迫的話,本島主可就不客氣了。」

  甄紅袖道:「賤妾實在想不出甄島主還有什麼絕招可使?」

  甄南嘻嘻一笑,突然間打袖中取出一捲圖畫,道:「錢夫人可認得此物麼?」

  甄紅袖這一驚非同小可,心想:「這一幅圖畫,怎會落在他手中?我記得明明親手燃毀的。」

  原來這一捲圖畫,雖然未曾展開讓她瞧看,但甄紅袖已認出正是那一幅精描細繪的春宮圖。

  圖中的一男一女,正是她和王元度,當初因為她不認識王元度,是以讓巧手畫匠描畫的一幅春宮,陳設在溫柔陷阱山門。王元度正是瞧過這一幅活色生香的春宮,眼見那個女的長得如此美麗,因而其後老是想看看甄紅袖是否就是畫中之人。

  這一著厲害異常,使王元度也無法闖得過溫柔陷阱。如若不是時機湊巧,雙方突然弄明白了,王元度現在變成什麼樣子,真是只有天曉得了。

  由此可知那一幅春宮描繪得如何精緻神似,假如這一幅畫給錢萬貫見到,他當然很不好受,並且會聯想到假如他們沒有這一幕情景,誰能畫得如此維紗維肖?她大驚之下,已不知如何是好!

  王元度也頓時明白了,卻朗朗一笑,高聲問道:「甄島主,那是什麼物事?」

  甄南得意地揚一揚手中那捲圖畫,說道:「據我所知,王兄早就欣賞過了,但當時那畫工已摹印了另一份,是以這刻竟在本島主手中出現。」

  甄紅袖雖是慧黠多計,但這刻心慌意亂之下,完全不曉得如何應付才好。她對男人的心理,素有深湛研究,情知此畫如是被錢萬貫眼發現,無論他氣度何等灑脫,胸襟何等寬大,但這個太以深刻的印象,將使他終身難忘。

  即使是普通人,也能對此加以想像,當自己的嬌妻出現在一幅淫褻的圖畫中,該有什麼感覺?

  假如那畫工的筆法平凡,倒還罷了,最可恨的是,這幅畫栩栩如生,圖中的天體男女,不但無一處失真,甚至連面上那種含春沉醉、欲仙欲死的表情,亦迫真之極,宛如把真形攝在紙上一般。

  不夜島主甄南越是見到甄紅袖張皇失措,便越是覺得痛快滿足,當下又哈哈大笑道:「這幅畫除了錢萬貫莊主之外,天下之人,俱應一看。」

  他的目光轉到許無量面上,挑戰地道:「許真人,聽說你自幼抗心向道,志行高潔,無疑是定力深厚之人,但你可敢過來一觀此畫?」

  許無量發覺自己已陷入進退兩難的窘境之中,假如他拒絕去瞧,無疑承認此畫必有十分驚人之處,並且又等如表示他道行未深,怕有入魔之險。但如若他過去瞧著,則於王元度、甄紅袖甚至於錢萬貫,皆是莫大的損害。他們將永不忘記這畫中醜態,已被武當派掌教真人看過之事。這個當兒,連他這等深沉多智,多年來身負重任之人,也泛起了怨責之心。

  假如甄紅袖不是堅主由她執行延緩一元教行程之責,哪得有這等可怕之事發生?現在他怎麼辦呢?他身為武當派掌門人,負天下之重望,一言一動,都受天下武林十分注意。

  莫說他不能輕率決定,即使他遲疑沉吟,亦將是一件惹得天下武林紛紛議論之事,這正是他最感到可怕和痛苦的。

  荀伯業何等厲害老練,當下冷嗤一聲,道:「許真人道法高深,身負武林之重望,豈有不敢瞧看區區一張圖畫之理?以本教主臆想,這幅圖畫之內,縱然有任何驚人之處,都不致於搖動道心,對也不對?」

  許無量迫到這等地步,只好微笑道:「貧道雖然愧未能當得道法高深之言,但世間一切皮相,只不過是鏡花水月,貧道焉有恐懼之理?」

  不夜島主甄南喜道:「如此甚好,許真人不妨取去一瞧,而你卻不可趁機毀去此圖。」

  要知道這一幅春宮圖給別的人瞧著的話,對王、甄、錢三人的損害程度,自然遠比不上許無量的份量。

  目下甄南實是已初步墜入甄紅袖的術中,對她生出了憐愛憫惜之意。這等心情,自然是由於她那等幽怨悽楚之態所引起。假如他手中沒有這幅畫,情況自然不會變成如此。

  然而由於他握有這幅淫戲圖,足以使甄紅袖大受傷害,因此他自然而然地會利用此畫去傷害她,一則在淫邪心理上得到刺激,二則她受害之時,越發使他感到憐惜。

  這是一種變態心理的自然趨勢,甄紅袖事先不知道他有這種秘密武器,所以施法之時,全無防備。

  目下情勢已經形成,她曉得甄南並非僅僅是推波助瀾的意思,而是拿這幅圖看作主要的事。

  她即使立刻向他施展最後一記殺手,能令他言聽計從,不敢違抗。但獨獨在這件事上,他會加以拒絕。

  換言之,她可以當眾命令他做多種事,但若然要他毀去此畫,他卻不會遵從。因此她芳心無主,這最後一著殺手,施展與否,對大局全無幫助。

  許無量真人力持鎮靜,緩緩道:「此畫貧道看不看那是次要之事,但如若確係對貧道的友人有害,貧道豈能坐視而不予以毀滅?甄島主也未免太過強人之所難了,是也不是?」

  甄南道:「許真人此言差矣,要知描繪此圖之人,尚在世上。他既已摹過兩幅,不難再摹寫出第三幅,因是之故,你雖然下手毀去,亦是無用。」

  許無量徐徐道:「即使是對事實無補,但貧道仍然不能答允島主的條件,此是貧道做人的原則,不可更改。如若甄島主覺著不便,大可深藏固鎖,密不示人。」

  不夜島主甄南發出放肆狂妄的笑聲,向荀伯業道:「許真人分明意圖規避,不敢瞧看此畫。只不知教主對此有何高見?」

  荀伯業眼見對方全部高手,都陷入窘困恐懼的泥沼之中,大為歡欣,但表面上仍然冷淡如故,道:「依本座看來,許真人縱有毀畫之心,卻無毀畫之力,甄島主不妨把畫交與他,且看他是否有毀畫的膽量?」

  這番話聽起來玄奧難解,但許無量心知肚明,知道自己果然當真沒有毀畫的膽量。

  原來荀伯業老謀深算之極,早已看出了對方的弱點,那就是許無量的身份不比尋常,這幅畫但須他過了目,對那錢、甄、王三人的傷害,便已形成,這是毀畫與否都無分別的理由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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