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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八


  他聲音不但中顯示出決心,連步伐舉止之間,也充滿了絕不改變心意的味道。敵陣之人,單是一看他的神態,已知如若有一人出去攔阻,姜石公有死無生。

  所有的人,完全被他鎮住,沒有一個敢移動半步。錢萬貫霎時間已走出場中,直迫荀伯業、甄紅袖這一對。

  荀伯業早先與王元度硬拼了百餘招,功力損耗甚多。是以反而被技差一籌的甄紅袖殺得沒有還擊之力。照理說,錢萬貫應該向不夜島主甄南殺去,早早解救王元度的危機。因為王元度在甄南越打越強的攻勢之下,業已現出不支之象,隨時隨地有失手被殺的可能。

  他這一奔向荀伯業,甄南殺機填胸,當下在長刀上運足了十成功夫,更為凌厲地進攻。他自然是存心在十招八招之內,一舉擊殺了王元度,則今日之局,還是勝面居多。時機急迫,稍縱即逝,是以這甄南簡直連吃奶之力也使了出來。

  王元度明明艱苦支持,經他如此瘋狂般的一輪猛攻,極力以奇妙身法應付,不敢硬接,但人人都感到他很難支撐下去。換言之,現在每一招他都有屍橫就地的可能。

  武當派眾人無不緊張得連氣也透不過來,卻又不能不設法用一隻眼睛去瞧瞧錢、甄那邊的情形。

  錢萬貫迅若飄風般撲入戰圈,手中的百錢鞭已撤下來,疾取荀伯業,口中冷冷喝道:「荀伯業,我深信你定必比王元度死得早,你敢賭麼?」他這一插入戰圈,一招之間,荀伯業登時被迫得退了數步。

  但雙方之人,也都看出了荀伯業那對鋼鈸,陡然功力增強一倍,尚能勉強支撐殘局。

  照局外人的看法,王元度比荀伯業危險得多。假使王元度先死,則一元教縱然犧牲了一個姜石公,但仍可以大獲全勝,合力重創武當派。一個不好,還可能誅除錢、甄二人。是以這刻王元度的生死,簡直是關係到全局。

  人人都緊張得不知看哪一邊的好,忽見錢萬貫奇招連環使出,竟把荀伯業殺得遍體大汗,堪堪落敗。

  要知錢萬貫不但功力深厚之極,兼且深悉荀伯業的鈸法路數,大得知己知彼之利。

  是以奇招妙著一出,形勢頓時改觀,變成王元度和荀伯業都一般的危急。

  其實,錢萬貫如此容易就大佔上風之故,除了上面說過的理由之外,還有一點眾人皆未覺察。

  敢情他那「賭王」的頭銜,使荀伯業那麼沉潛老奸之人,也大受影響,心理上先起了此人逢賭必贏,這一賭也難有例外之想,以致氣勢大為減弱,吃了大虧。

  此時雙方皆是苦苦支撐的危局,任何的一剎那,皆有流血慘劇出現。

  就在這間不容髮之時,不夜島主甄南驀然大喝道:「王元度,放過你這趟。」

  人隨聲起,疾撲向錢、甄這邊,他們相距只有兩丈不到,一掠便至。但見他長刀一揮,接住了甄紅袖的劍招。

  ▼第五十五章 口頭較技

  不夜島主甄南,先已喝出放過王元度,才搶救荀伯業,使人心理上覺得,他實是迫不得已之舉,決計不能怪他向錢、甄二人出手。

  因此,呂傑空自瞪大了雙眼,手中之劍竟沒有落下,然而姜石公出了一身冷汗,但也十分佩服這甄南的高妙手段和決斷。

  荀伯業卻只比他慢了一線,也自迅即退出戰圈,錢、甄二人則趕往王元度身邊,加以護衛。

  雙方共有五六百人之眾,這刻不聞謦咳之聲,只聽到王元度和荀伯業喘個不停。

  這等局勢,令人有如夢如幻之感,現在可得看這兩個最重要的人物,誰恢復得快,就多些勝算。

  錢萬貫發出不羈的笑聲,道:「荀教主雖是老謀深算,早先與王元度兄拼過之後,明明功力耗損有限,卻故意佯裝損耗得很厲害,又佯裝敵不住紅袖的攻勢,使眾人心理上感到王元度兄的不利情形,恰好與他扯平,因而不會急得立刻湧上去搶救。」他停歇一下,又道:「這一來,他有雙重好處。一是王兄實是陷入了十分危險之境,二是紅袖也隨時有被他全力反擊送命之虞。」

  他銳利的目光,以及充滿信心的口氣,使人感到他的話,定必不是向壁虛構的,因此全場寂然,聽他分析。

  錢萬貫嘿嘿一笑,接著道:「假如當時鄙人過去幫助王元度兄,則局勢之變化,定必大不相同。我敢說,這刻紅袖你當必已傷亡於荀教主雙鈸之下了。」

  甄紅袖笑道:「他縱是功力十足之時,也難在十招八招之內取勝,你別把他誇獎得這麼厲害。」

  錢萬貫道:「不錯,若是平時,情形果是如此。但早先由於你已略佔上風,又深信他功力大有損耗,因而他突然間全力反擊,你反而會著了道兒。」說到這處,別人如若相信他的話,則他解救危機的唯一法子,也就只有捨下王元度,先去援助甄紅袖這一條路可行了。

  對陣中的甄南發出刺耳的冷笑聲,道:「錢萬貫,你分明是心懸妻子之危,是以置好友於不顧,先己後人,這等作為,實足以令識者齒冷。」

  錢萬貫灑脫地大笑一聲,道:「甄島主說得好,但問題是以你的武功造詣,王元度兄縱然在如此不利的情況下,百招之內,你仍難取勝,這真是大為丟臉之事呢!再說鄙人膽敢誇一句口,那就是我這一上去對付荀伯業,他心中有數,曉得我能克制他的雙鈸,是以膽氣已怯。」

  他一面說話,一面計算敵我之勢,但覺己方無論如何還是弱得多。假如荀伯業恢復得快,可說是勝券在握。且若他橫心不顧姜石公死活,發令全面攻擊,則己方定遭遇到慘敗。

  自然,假使王元度功力恢復得比他快,形勢便大不相同。可以立刻利用姜石公進迫,使荀伯業不能不開口講話,無法全力調息,恢復功力。如此,可望敵人不戰自退。

  他雖是洞悉全盤局勢,分析得十分深入精微,無奈王元度恢復功力之事,關乎他的根基和修養,如不能迅即復原,別人亦對他愛莫能助。因此,他深心中空自十分憂慮緊張,卻無計可施,只好束手等事實揭曉,即可宣判今日勝敗存亡的結果了。

  錢萬貫身為少林大雄長老的傳人,所學之博,眼力之強,無不高人一等。他在說這一番話的短短時間中,竟已瞧出了一點跡象,那就是荀伯業到底功深力厚,功力復元得較快。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心念一轉,厲聲道:「荀教主,鄙人對姜石公恨之入骨,今日有意取他性命,你怎麼說?」

  荀伯業目瞑如故,理都不理,看他的樣子,竟是寧可犧牲了姜石公,今日也得放手一拼,分出個強存弱亡的結果。若從天下武林大勢而論,他此舉自是極為明智和有遠見,但用心當然也太惡毒了。

  錢萬貫見他如此強硬,一時無法可施。

  雙方都看得出,他們這些絕代高手,正在鬥智鬥力,爭取勝利。因此無不用心猜測其中的隱秘奧妙。

  此時,山風從對面吹來,甄紅袖突然嗅到一陣異香,心中大驚,叫道:「大家小心,甄南已施展不夜島的迷魂絕技。」

  錢萬貫接口笑道:「此處地勢曠闊,山風強勁,諒他的迷香無法得逞,大家不必緊張。」

  他首先深深吸氣,鼻孔中噝噝有聲,人人皆聞皆見。但見他果然屹立如山,毫無昏倒之象。

  不夜島島主甄南這時已取下面上黑巾,得睹錢萬貫之狀,眼中不禁流露出迷惑奇怪之色。他雙袖一揚,飛散出兩大片白色粉霧,隨風飛揚,霎時間,在下風方向的武當派門人,無不嗅到一陣異香。

  錢萬貫呵呵笑道:「甄島主儘管施展,但我不妨提醒你一句,那就是我們的人,俱有辟毒之能,但你那一方只怕沒這本事,荀教主正在攝神調息,這等迷藥,對他定有相當大的影響呢!」

  他用盡法子,要使荀伯業分散心神,這一回果然如願。荀伯業面色微微變了一下,顯然在心中把這話想了一想。

  武當劍陣中,突然走出六名道人,當先的一個,看上去只在三四旬之間的年紀,相貌清秀,道氣盎然。

  其餘的五人,都比他老得多,乃是武當派內輩份甚尊的陳虛本、李虛性兩位長老。那三個則是矮了一輩,但卻是仍與掌門真人同輩的辜無玄、洪無嗔和梁無累等真人。

  錢萬貫回頭一瞥,不禁喜出望外,朗聲道:「掌教真人及時出關,趕上這場盛會,鄙人得以卸責,實是欣慰不置。」

  掌教真人許無量道:「多煩錢道兄一力擔當,貧道感銘五內,永誌不忘。」

  甄紅袖回頭一看這許無量真人,不由得呀地失聲,道:「啊!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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