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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二


  呂傑搖搖頭,突然間長劍出鞘,化作一道長虹,電射而出,他出手之時,正是接到王元度的傳聲,囑他殺敵。原來他故意多說幾句話,用意是讓王、甄二人趕到,並且查看過附近已無敵人潛伏,方始出手殲敵,免得洩漏了機密。

  王元度一面傳聲,一而發劍暗襲那個在呂傑後面的大漢。以他的功力造詣,此準自然絕無失手之理。

  但見劍光到處,這個大漢已倒在地上,但呂傑卻沒有法子一招殺敵,不但不能殺敵,甚至無法阻止敵人發聲報警。

  那個大漢面向著王元度這一邊,是以見到同伴被殺,他一面揮刀招架,一面掣出一枚銅哨,向嘴巴塞去。

  突然間,一條人影打旁邊的牆上飄落,說道:「杜四,休得張狂。」聲音異常嬌媚悅耳,使他不由得轉眼望去。

  目光到處,可就瞧見了一張媚豔絕世的面龐,那對水汪汪的美眸中,大有勾魂奪魄的魅力。

  這個名叫杜四的大漢,雖是認出了來人是以前的副教主甄紅袖,但他卻還是第一次見到她如此銷魂蝕骨的表情,際此生死關頭,竟也不由得心頭一蕩。

  呂傑趁機搶入,長劍一招「仙凡永隔」,透心刺入,頓時狙殺了此人。

  甄紅袖輕輕道:「好劍法!這杜四雖然不是四大護法及七獸高手,但卻是荀教主的親信高手,武功極佳,想不到無聲無息之中,除去其二。」

  呂傑道:「若不是大嫂及時出現,這刻只怕已驚動敵人了。」

  甄紅袖道:「這條巷子那邊就是練武場了,是不?」

  呂傑道:「還有一個小院子,院牆甚高。」

  王元度已當先走去,步出巷外。只見那座院落,彎而且長,院牆甚高,牆邊有些古樹,濃蔭覆地。他躍上樹去,借那樹葉掩蔽身形,向外面望去,但見那外面一片廣場,綠草莽莽,在那右前方二十餘丈處,有一座高約六七丈的石崖。

  廣場內有數百人之多,劍光在太陽下閃耀著,如萬道銀蛇,人數雖多,卻沒有什麼聲息,也沒有人移動。

  王元度鼻中嗅到一陣香風,接著,甄紅袖的手臂已碰著他,並且低聲說道:「噫!那幾百個道人,都被一元教之人迫到崖下,再無退路了。」

  王元度道:「以小弟瞧來,卻像是武當派擺下陣法,嚴防敵人進犯。」

  呂傑在另一邊說道:「王兄說得是,那是敝派的『千劍大陣』,那石崖下面有一座洞府,據說是掌教真人坐關之所,看樣子,我們是在防衛那洞府。」他這麼一解釋,果然很有道理。那數百道士,人人執劍,縱橫成列,密密地擋住在洞府門前。

  一元教也有將近一百人之眾,各持兵器,緊迫陣前。雙方都沒有任何動作,乍看似是一元教之人,被這千劍大陣所阻,一時無法逞兇。

  呂傑遠遠見到他父親和幾個老道人站在洞府之前,這才大為放心,道:「恐怕是掌教真人恰恰閉關練功,是以一旦有警,全觀之人都集中在洞府前面,結陣守護。」

  王元度道:「這話有理,怪不得全觀不見有人,現下我才安心了不少。」

  甄紅袖緩緩道:「王大俠,那荀伯業武功深不可測,並且多年來處心積慮,打算先擊潰武當、少林。因此,他大概很有把握可以擊敗武當掌教許無量真人。」

  呂傑不服氣地哼了一聲,王元度想起連錢萬貫也曾敗於荀伯業手底,則甄紅袖這話,多半不會錯。

  於是點點頭,道:「荀伯業武功極強,那是不爭之實,雖然未必就贏得許無量真人,可是為了萬無一失起見,咱們定須設法不讓他們拼鬥起來。」他望了呂傑一眼,又道:「試想:以武當在武林中的地位,若然許真人萬一失手,則所損失的,較之荀伯業失敗時,簡直不能比擬,因是之故,咱們定須籌出釜底抽薪之法,及早化解此一大劫難才好。」

  呂傑一想這話很對,若然讓荀伯業和許真人拼鬥,實是划不來之事,但如何能使他們打不起來?這卻是大大的難題。

  他求助地望住王、甄兩人,王元度微微一笑道:「小弟和錢大嫂繞到崖後,由呂兄先從正面入陣,告知令尊及貴派主持之人,我們才打崖後翻下來,以免發生誤會,這是第一點。第二,呂兄設法說服貴派主持之人,讓小弟和錢大嫂出頭干涉,務使一元教先須對付我們,換言之,荀伯業須得先擊敗了我們兩人,方能對付貴派,這一點非常重要,如不先取得協議,只怕貴派之人,會以為兄弟自高自大,強行出頭。」

  呂傑歇一下才道:「王兄把這宗如此重大艱危之事,攬在身上,如此俠腸義膽,敝派將來怎樣報答呢?」他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以王元度目下的聲名,只一出頭,荀伯業勢須全力對付他,結局自然凶險無比。這等以生命、名譽作賭注之舉,豈比等閒?是以他深心感激,溢於言表。這當中還有一個關鍵,那就是王元度本可以置身事外,並無捲入漩渦的必要,更別說到出頭架樑,把事情完全包攬在身上的義舉了。唯其如此,方顯得他實是大俠胸懷,以天下之事為己任。

  他把如何走到崖後的路徑說出,自己便奔出廣場,從旁邊繞入己陣中。

  一元教方面一看呂傑出現,竟毫無警訊,立時派人查看,方知杜四兩人慘死之事。

  且說王、甄二人繞過許多屋宇,最後從一堵高牆躍出,那外面是一片斜坡,山坡的那一邊,就是那座石崖。

  他們齊齊奔上山坡,還未到達坡頂,忽見一株古樹後面,轉出一位全真。這位全真只穿一襲灰袍,頭挽純陽髻,衣袂飄飄,眉長入鬢,目如朗星,額下三給黑髯,看上去,只有三旬上下的年紀。可是道氣盎然,大有神仙風致。這道人打個稽首,道:「兩位從何而來,欲往何處?」

  王元度躬身拱手為禮,道:「在下王元度,這一位是錢大嫂,姓甄名紅袖。因得知一元教侵擾貴派,是以會同呂傑兄一同趕來。現下我們打算從崖上翻落貴派劍陣中,又請呂傑兄先容,請貴派主持之人,讓在下出面干涉。」

  他簡簡單單數語,已把始末道出。甄紅袖甚是佩服,心想:「看他為人忠厚誠懇,其實卻是極有急智而又能言善辯之士。」

  那道人微微一笑,道:「王大俠名滿天下,貧道久仰了,但此地乃是敝派禁區,不容外人涉足。」

  王元度天生是個正派君子之人,聞言立現惶恐之色,道:「真對不起,但望道長宥恕無知誤闖之罪。」

  甄紅袖訝道:「怎麼啦?我們難道打原路退回去不成?」她略略停頓一下,轉眼向那道人望去,目光變得十分凌厲,又道:「道長須知我們皆是為了貴派安危而來,而貴派目下亦正好陷入窘困之境,事出非常,只好從權了,您說是也不是?」她的目光雖然凌厲,可是口氣仍然溫柔和婉,這是因為她瞧來瞧去,總覺得這個道人氣度不凡,而且又似是很謙沖自牧的有道之士,是以不知不覺之間,生出了敬畏之心。

  那道人微微一笑,道:「錢夫人說得很對,不過敝派規矩極嚴,即使在這等情況之下,貧道仍然不能不加以追究。」

  他歉然地搖搖頭,道:「自然貧道此舉也許難以見諒於王大俠和錢夫人,但貧道也是迫不得已,非執行山規不可。」

  甄紅袖慍道:「那麼你打算怎樣?」

  道人說道:「依照山規,兩位如若仗恃武功,衝出禁地,貧道只好待日後再了斷此事了。」

  甄紅袖何等聰明玲瓏,一聽這話,分明是要他們動手闖過去,似乎不含絲毫惡意。頓時恢復常態,嫣然一笑,道:「這個也好。」

  那道人一抬手,撤下背後的松紋古劍,道:「貧道得罪之處,尚乞海涵。」

  王元度跨前兩步,提聚功力,準備出手。他盤算好定須一劍就迫開對方,迅即闖過去,免得誤了大事。

  那道人向甄紅袖手中之劍盯了一眼,說道:「兩位俱是劍術大家,真是好極了!王大俠當必深知那一元教主荀伯業的武功家數了?」

  他忽然扯到荀伯業身上,又說了一句「好極了」,使得王、甄二人,都猜測不出他的真意何在。

  王元度道:「聞說荀伯業使用兩面鋼鈸,武功深不可測,究竟如何,還須動手後方能知曉。」

  那道人沉聲道:「貧道卻以為出手交鋒,乃是性命交關之事,定須知己知彼,方是上策。」

  王元度道:「道長之言甚是,據在下所知,荀伯業乃是雷八公前輩的嫡傳高足。」

  那道人點點頭,道:「不錯,他在敝派也學過藝業,但一直鬱鬱不得志,這是因為敝派在他投入本門之後,忽然查出他曾是少林門人,因是之故,敝派便對他嚴加防範,不傳以本門心法。」

  甄紅袖道:「道長所揭露的秘密,誠足驚人,但外子錢萬貫,本乃少林大雄長老嫡傳弟子,是以早就曉得了。」

  那道人眼中閃過驚訝之色,道:「啊!原來如此,貧道可就放心不少了,只不知錢莊主現下在什麼地方?」

  甄紅袖道:「他也來啦!但他已中了荀伯業的暗算,在未曾解去身上之毒以前,失去武功,是以無法露面上陣。」

  那道人點點頭,隨即以精明眼光,投注在甄紅袖面上,道:「貧道斗膽猜測一句,那就是錢莊主竟然曾經與荀伯業動手,並且敗於荀伯業手下,是也不是?」

  甄紅袖大吃一驚,忖道:「我只說錢郎中了暗算,但他卻推測出曾經動手之事,當真是才智過人,只不知他在武當派中是何種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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