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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藍明珠道:「這真是女兒做夢也想不到的道理,只不知本塢三院院主,會不會因此而不高興?」

  藍巒笑一笑,道:「傻孩子,權威本是一種瞧不見摸不到的東西,全看你如何去維持它,此法只有增加權威力量,使他們無論聲望如何的高,仍然感到有一點比不上你。這乃是保持權威之道,他們豈敢不高興呢?」

  藍明珠雖是聽懂了,可是卻自知沒法子實行。因此她暗暗慶幸自己是個女孩子,不必繼承塢主之位,否則這等事情,全得落在自己身上了。

  藍巒接著向柳兒說道:「宣先生可曾說出具體的方法沒有?」

  柳兒說道:「有,他一共傳授三個法子,都寫在錦囊之內。他說這三個法子之中,只有一個您不會想到。其餘兩法您都設想得出,不過為防萬一,便全都錄下。」

  這三個反間之計,既然都封在錦囊之內,可見得宣隱之意,不想有第二人知道,即使是他的女兒或柳兒她們。

  藍巒頷首道:「我明白了。宣先生怕你們知道之後,難免會在某種時機上露出破綻,以致功敗垂成。既是如此,我回頭再拆囊拜讀便了。」

  他把三隻錦囊都收起來,柳兒道:「宣先生亦是這麼解釋的。」

  藍巒道:「只要反間成功,除去內奸,姜石公便將遭遇到本塢極強的反擊。哼!哼!他一定想不到本塢會請教天下第一智者宣隱先生的。」

  柳兒的:「宣先生也提到這一點,他說塢主定是雄才大略之士,才敢把這等重大機密之事,委託一個女子去向他這個外人請教。這一著,姜石公雖是才智過人,但也不會相信您肯這樣做法。」

  藍巒仰天而笑,道:「當世之間,老夫的對手只有寥寥數人,但宣先生卻高出老夫不少。不過這已值得自豪了,因為老夫畢竟得到宣先生的讚譽推許。」

  藍明珠駭然道:「爹爹竟如此佩服那宣先生麼?」

  藍巒道:「你還是小孩子,閱歷不多。不比為父在二十歲時就奉了你祖父之命,易容改裝到江湖上闖蕩歷練了,做過不少震駭江湖武林的大事。所以為父深知自己的能力,達到那種地步。以今日而言,當世可與為父頡頏的對手,計有鄉老伯、錢萬貫、姜石公以及不曾來此的不夜島島主甄南、摩天寨寨主凌射鴻等有限數人而已。」

  柳兒驚訝地道:「錢萬貫也在其內?」

  藍巒肅然頷首,道:「他真是了不起的人,乃是我的勁敵,而他在第一回合已經勝了。」

  柳兒接著道:「還有一件真正駭人聽聞之事,尚未稟報塢主,那就是鄉老伯他老人家命婢子向宣先生詢問的。鄉老伯當時如此這般制住姜石公,而姜石公居然尚有同歸於盡的計策。鄉老伯等人無不大惑不解,是以著婢子向宣先生請教。」

  她把前因後果說明白之後,深深吸一口氣,又道:「宣先生當初聽了之後,好像已胸有成竹地點點頭,隨即先說到『用間』之事。等到這一宗攪妥了,才向婢子說道:『回去之後,不但要把第二個答案告訴鄉老伯,還須要藍塢主趕緊依計進行,方始可保數千人的生命安全。其實姜石公之計,算不得很高明,不過他膽敢豁出性命,才令人料想不到罷了。』婢子不敢則聲,等他說下去。」

  藍巒哼了一聲,道:「一個人如若捨得豁出自己性命,那還有什麼話說?當然可以想出許多毒計來啦,但憑良心說,我真想不到他會豁出性命。」

  柳幾道:「宣先生說,假如不是正好金鰲大會在舉行,他也不捨得搭上自己一命,正因天下武林精英,幾乎盡聚此處,他此舉能使如此多的人陪他一死,甚是值得,他才肯這麼幹的。」

  她又喘一口氣,才接著道:「宣先生說,那姜石公已在外面廣場地底埋藏了無量火藥,只要引發一處,其餘的各處火藥相繼爆炸,整座廣場完全炸翻,只怕數千之眾,沒有一個可以生還。」

  藍巒大吃一驚,額上隱隱泛出汗水,道:「若是當真如此,咱們早晚得喪生於火藥之下,但他這數日來,都有不少機會發動,只不知為何不引發火藥?」

  柳兒道:「宣先生分析說,這是一則他尚大有取勝之機,不必做出這等天下切齒的大孽,二則有幾個他列為對頭之人,竟沒有赴會,所以他不肯輕易發動。三則就拿咱們日月塢而言,仍然有大半人手沒有在此處,同時全塢重要人物,也大都不在場。這一來徒然害死許多人而日月塢還不會落在他手中,甚至連他自身性命亦不保。所以他未到最後關頭,不會發動。不過明天是最危險的一日,宣先生要塢主步步小心。」

  藍巒點頭道:「我懂得宣先生的意思,這是因為明日大會暫作結束,已產生出第一名高手。這以後便是奪魁之人唱獨腳戲,而由於大家無法目睹,所以會有許多人離開,同時這廣場上再也找不到這等群雄聚集,人山人海的場面了。」

  他沉重地嘆口氣,又道:「這姜石公的惡毒殘酷,於此可見,本塢若然敗在他手中,只怕全無礁類。這個人一定斬盡殺絕,現在我倒擔心起遼兒和芳時他們的安全了。只不知芳時跑到何處去了?」

  不過他並不多費時間聽取藍明珠和柳兒的意見,匆匆出去,召集三院十道,聚集會議去了。

  他在踏入會議堂之前,先躲在靜室中默默思忖,整個局勢現在已較為明朗,而他考慮的是,要不要事先把地底埋藏的炸藥通通弄濕?抑或冒一個險,暫時不去動它。

  先把火藥完全毀掉,自然是萬全之計,可是一有行動,姜石公定必曉得,則打草驚蛇,很難作一舉覆滅敵人之計。假如冒險不去動火藥的話,便可以騰出時間,消除內奸,然後才毀掉火藥,以及發動攻擊,務必要把這一干以姜石公為中心,覬覦本塢的集團摧毀。但這值不值得拿這數千條人命來冒險?萬一姜石公覺察出情況不利,突然施展毒手,則到時已後悔莫及了。

  他一時之間,無法遽作決定,當下取出錦囊,拆開第一個,但見柬帖上寫道:「內奸只有一名,定不在被擄之人當中,據余所詢問貴塢之情形及推理所得,貴塢之劫難,方興未艾,非僅姜石公等人誅除即可弭禍。唯一之計,便是設法增強實力,結納奧援。否則不僅貴塢全部覆沒,武林將有無量劫難接踵而起,可不慎哉!」

  藍巒想這封密柬,只在開頭的兩句,涉及敵人用間之事,其餘是更為嚴重的警告,不由得暗暗凜駭。他素知這宣隱先生智慧如海,世上一切疑難之事,到他手中,無有解答不出的。而他與江湖道素無往還,絕不會虛聲恫嚇。

  當下繼續瞧下去,那柬帖上道:「柬帖三封,一是點破如何查出內奸之法,一是如何毀掉火藥並誅殲姜石公之法,一是如何結納奧援,應付將來劫難之法。其餘細節,須由貴塢詳作安排,並隨機應變,方可得保萬全。」

  藍巒此時,一方面佩服得五體投地,另一方面又頗欣賞自己眼力夠高,不敢妄把這等一代智者當作敵手。若是當作敵手的話,今日便不會派柳兒向他請教了。那樣便不會考慮如此之多,更談不到事先的部署了。

  話雖如此,當他看完三封密柬之後,也不由得皺起眉頭,沉吟忖想。他深知事關重大,不但藍氏一家的存亡,而且關係及全塢二千餘部屬以及整個武林,所以他一定要贏,絕計不能失敗。

  這一副千斤重擔,現在完全落在他雙肩之上。因為宣隱先生的計策中,有一些部分不能被任何人曉得,故此他才會向柳兒說這三條計策,均是對付內奸之用。現在他正因這些計策中,有一部分他不大同意,又有一部分十分冒險,所以他沉吟不決,心中甚亂。

  良久,他才步出靜室,直向會議室走去。

  這一夜,日月塢之人,沒有半點動靜,鄉老伯注意了整個夜晚,也不見有人去料理廣場下的火藥。因此他在清晨之時,召集了錢萬貫、王元度、管中流等三人會商此事。

  鄉老伯首先道:「藍巒既已得悉敵人毒計,如何不派人破去火藥效力,難道他打算今日不到場麼?」

  管中流道:「照例每屆金鰲大會,到了只剩下兩人奪標之時,須由地主出場,向天下英雄交待。因此他絕不能不出場。」

  錢萬貫審慎地道:「既是如此,除非藍塢主不相信宣先生的話。」

  鄉老伯勃然而怒,道:「真混帳,早知他不相信,我們何嘗不可以毀去火藥?現在還來得及……」他挺身站起,便要行動。

  錢萬貫連忙把他擋住,道:「但晚輩卻認為絕不可能,因為像藍塢主這等老練機智之人,既經宣先生點醒,只須到廣場上走一圈,就可以嗅出火藥味,曉得絕無差錯。因此……」他沉吟一下,又道:「因此藍塢主恐怕另有妙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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