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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但辛立焉能任得他如此自在閃開,身形暴起疾追,雙鉤舞出一片光幕,霎時間已籠罩住平天虹的身形。

  平天虹已被鉤影困當中,失去先手。但他一柄扇子使得甚是神妙,點削拍封等手法都別具威力,雖然一時之間未能反攻,也還防守得住。

  此時王元度心中已大為狐疑,暗想辛立的招數無不用得恰到好處,緊緊掌握主動之勢。

  倘若他一直維持得下去,則平天虹守得再好,亦終有露出破綻之時,自然難逃敗陣的命運。

  不過辛立只是招數用得恰當而已,並沒有驚人之作,所以又不似得到指示,僅僅好像是他突然有超水準演出而已。

  但這刻卻瞧得鄉老伯直皺眉頭,心想這分明是那尉遲忻暗中傳聲指點,王元度何以還不施展那「無聲之聲」的功夫加以阻撓?他乃是一代大宗師,眼力當然比閱歷尚淺的王元度高得多。

  數招之後,他瞧出尉遲忻今日乃是採用緩進手法,慢慢的取得極大優勢,令敵人最後自露可乘之隙。這種辦法無疑是掩人耳目,特別是對付王元度等人,使他們以為辛立乃是公平出鬥,減去不少戒心。等到碰上呂傑之時,便突然間連出絕招,把他當場刺殺,以報師弟被害之仇。

  他們可想不到這種手法使得鄉老伯大大焦躁氣惱起來,因為辛立一旦取勝,他老人家又要輸一萬兩銀子了,那時候當真是賣身也填不了這一筆賭債。

  台上兩人看看又鬥了十餘招,台下的錢萬貫一直不停地跟鄉老伯絮聒,這樣使得他無法施展「無聲之聲」的功夫制止尉遲忻的狡計。

  平天虹用盡力氣也無法平扳局勢,心膽漸漸沮怯,氣勢更為衰退。辛立則打得更起勁,在這等此消彼長的情形下,眼看十招八招之內便可分出勝負了。

  錢萬貫笑道:「鄉老伯,這一場瞧來你又要輸了。」

  鄉老伯道:「混蛋,真是混蛋!」錢萬貫一怔,心想此老輸了就罵,未免有失風度,心念才轉,只聽鄉老伯又道:「你瞧我那些後輩們有什麼用處?我老人家要輸了,他們沒有一人幫得上忙,豈不是混蛋之至!」

  錢萬貫這才知道他不是輸急了罵自己。轉眼向柳兒望去,但見她目光茫然,口中呢喃不絕地計算。心中一笑,想道:「若論武功,尚還不俗,但談到才智聰明,你們豈是我的敵手?」

  他因柳兒在諸人之中最是黠慧,但凡開口就道破了他錢萬貫的計謀,是以弄了一個算學難題把她困住,使她究心研算,不暇理會旁人之事。

  台上的平天虹猛可一扇攻出,扇尖盪開敵人左鉤,扇身沉處,又壓住敵人右鉤攻來之勢。

  這一招使得甚是險奇,頓時脫困而出。

  四下喝采聲並不響亮,反而許多人大叫「辛立加油」。

  明眼之人早就感到奇怪,因為辛立佔得上風之時,人人狂呼大叫,似是十分興奮,換言之即是捧辛立的場的人佔了十之八九。

  若是辛立乃是名門正派,碰上桃花派的平天虹,大家都拼命捧那正派之士的場,也還有得解釋。而目下這辛立既非名門正派,相貌又不討人歡喜,居然有這等情事發生,自然甚是可疑。

  且說平天虹出困之後,迅即展開反攻,但見他兔起鶻落,一柄扇子指東打東,指西打西,氣勢壯盛之極。

  這刻因雙方激鬥了多時,都耗去了不少氣力,是以內功深厚的一個就顯得出好處。因為大凡內功深厚之士,定必氣脈悠長,到了疲憊之際,自然是內功深厚的人出招有力。是以辛立十招不到,就似是無力招架,招數手法也大見不如先前精妙。

  鄉老伯長長舒一口氣,想道:「王元度到底發覺了,所以使出『無聲之聲』的功夫。那辛立一旦聽不到指示,招數就遠不及先前奇妙。加以他此刻還分心查聽,竟不能使出他應有的功夫,當然敗得更快。」

  台上的平天虹氣勢越盛,突然間一扇當頭點下,凌厲無比。辛立一面側身躍退,一面鉤封門戶,免得被敵人趁勢攻入。

  哪知平天虹取命三招是假,正要迫他如此招架。這時運足內力揮扇向鉤身擊去。啪地大響一聲,光華墜地,原來一隻銀鉤業已被擊脫手。

  勝負已分,但四下采聲寥落。

  辛立含羞拾起銀鉤,退回座位之上。

  鄉老伯呵呵大笑道:「錢萬貫我這一場贏你一萬兩,除去早先輸的五千,還贏五千。」說時,伸手一攤掌,一派索債的神氣。

  錢萬貫笑道:「晚輩早就備妥了五千兩之數啦!」取出一張銀票,果是五千兩的面額。他交給鄉老伯之時,還向他道謝。

  鄉老伯訝道:「到底應該我謝你抑是你謝我才對?」

  錢萬貫道:「當然是晚輩向您老道謝才對。這一場晚輩固是輸了一萬兩,但全場計算起來,晚輩大約可贏回三萬之數,兩相抵消,還淨贏兩萬呢!」

  鄉老伯道:「我不大明白你的話。」

  錢萬貫道:「您老既敢下注萬兩,定有必勝之道,因此晚輩下令眾人招攬賭注,以七比一的盤口賭平天虹勝。人人都認為此場機會各半,是以紛紛下注於辛立,一共下了三萬兩左右。倘使平天虹輸了,晚輩就得賠出三十萬兩之多了。」

  鄉老伯這才恍然大悟,搖搖頭道:「這樣你又等於贏啦!」

  阿閃伸一下舌頭,道:「乖乖!三十萬兩銀子可不是鬧著玩的,假使你輸了的話,賠得出來賠不出來呢?」這一問引起眾人興趣,都側耳而聽。

  錢萬貫笑道:「賠是賠得起,但這一來大大虧累,加上聲名蒙恥,還有什麼面目主持『百錢莊』此一事業?」

  管中流含笑道:「兄弟對錢兄主持的百錢莊心儀已久,只恨無緣見識,外間傳說錢兄的百錢莊開設以來,少說點也賺了過百萬的銀子。何以區區三十萬兩就提到虧累一詞?」

  錢萬貫道:「管兄有所不知,自是難怪,事實上外間傳言不假,兄弟手下任何一間錢莊都不止賺過萬兩銀子,合起來就是百萬以上。但兄弟開支甚大,這一筆淨賺的巨款留下來不多,大部分都用在興建寺廟,築造橋樑,又於各地設塾興學。又每年都須撥出極巨量的款項用於救濟各地水旱災禍之下的災民。是以所餘無幾,但兄弟卻甚是歡慰,絕無絲毫痛惜之心。」

  這話只聽得眾人大為敬佩,連不大理會世事人情的鄉老伯也感到肅然起敬,都暗想一個人想做這許多巨大的功德簡直是不可能的,然而他卻做到了,實是使人難以置信又不敢不信。

  鄉老伯把銀票還給他,道:「這筆錢我不要啦!」

  錢萬貫道:「前輩的美意在下很明白,但在下若然不能在賭的一字上面贏回來,定必讓老前輩小看了。」

  鄉老伯呵呵笑道:「好,我們再賭……」

  但此時上午比賽已告結束,須待午膳之後才繼續進行。

  台上的王元度等人過來會合,一同在第一號屋子裏進午飯。他們聽知錢萬貫的來歷與適才發生各事,都感到莫大的興趣。尤其是出身於少林寺的束大名聞說錢萬貫便是大雄長老的親傳弟子,便興奮地上前拜見。

  原來他們論起輩份,錢萬貫便是束大名的師叔祖了。不過在朋友之間,那是各論各的,不然的話,凡是束大名的朋友都須矮了兩輩,焉能相交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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