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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但見那田若雲喬扮的微微敞開胸口的中年漢子小心緩慢的在人叢中移動,繞到擂台的另一面。田不恭便跟過去,恰好瞧見他站住不動,詐作向台上觀看,嘴唇輕動,顯然是跟前面的人說話。他前面是個三旬上下的漢子,相貌陰鷙威猛,此時頭也不回,似是早就與田若雲有了默契。

  田不恭一斂神,默運玄功暗暗查聽。他們相距只有丈許,又沒有什麼噪雜之聲,所以田若雲話聲雖低,仍然被他聽見。

  只聽田若雲道:「……實在沒有辦法。」前面幾句話田不恭已來不及聽,所以不明白他何事沒有辦法。

  另一個深沉的聲音應道:「其實辦得到辦不到都不要緊,最重要的是這一場比賽結果,你且離開一點,兄弟要施術幫助那羊武,雖然他贏不得王元度,好歹也使王元度無法留手不取他性命。」

  說罷,那田若雲果然移開尋丈。田不恭驚訝地望住那陰鷙威猛的漢子,心想此人不知是誰?他的話聲極是有力,顯然是個十分自信的人,想必真有這等本事。

  當下決定須得從速通知鄉老伯他們,方一轉身,即被一個人攔住,定睛瞧時,此人作書生打扮,腮突額窄,相貌陰險,正是已晉入十名高手的之列的辛立。

  他雙鉤業已亮出,兩隻鉤尖都距他雙脅要害不及半尺,這是因為田不恭轉身邁步時自己把身子送上去的。以這辛立的功力和身手,鉤勢一發,田不恭非死不可,莫說是眼下四面有人擠迫,不能施展迅快身法。即使是一片空蕩,那辛立掌握住絕對優勢,田不恭也是萬難逃生。

  田不恭可真不敢輕舉妄動,嘻嘻笑道:「辛施主何故這般兇惡?小道一個出家的人向來與世無爭,若說有仇家的話,那也是陰間惡鬼厲魄曾被小道驅趕才結下了仇恨。」

  辛立冷冷道:「少耍貧嘴,那邊站著的便是我的大師兄尉遲忻,這麼一說你當必明白我何故如此對付你了。」

  田不恭恍然點頭,道:「小道差不多明白啦!不過辛施主若是肯把門派出身賜告,那就更加明白。」

  辛立道:「告訴你也不妨,我們是從摩天寨來的。」

  田不恭訝道:「摩天寨?是不是號稱天下三大隱秘處所之一的摩天寨?啊!真想不到摩天寨的武功如此高明精妙,無怪天下知名之士,沒有人膽敢前去窺探。」

  辛立心中似是受用已夠,道:「我也想不到你已練就玄門遠聽的功夫,照理說你有這等成就,應該可以跟卓遼一拼。」

  田不恭笑道:「辛施主過獎啦!小道只學過幾年不三不四的功夫,騙騙世人還可以,碰到你們這等行家就使不出來啦!不瞞你說,小道向來生性喜愛胡鬧,剛才發覺那人鬼鬼祟祟,所以用心查聽一下而已。但仍然聽不大清楚,只不知施主信不信?」

  辛立面上泛湧起殺機,冷冷道:「信不信要問問大師兄才能決定,道長若是問心無愧,所說屬實,那就再向前移動一點,讓我點住你的穴道,待問明之後,自當賠罪釋放,如若不然,兄弟只好下毒手滅口。」

  田不恭心想若是容得你去問過尉遲忻,得知最後說的是對付王元度的話,焉能容我活著?但這刻縱是反抗,也難逃活命,這真是進退兩難的局面。當下腦中拼命地思索計謀脫身逃命,口上說道:「這話也有道理。」

  說是這麼說,身子卻不向鉤尖移去。辛立何等狡猾精明,面上殺機更盛,道:「快點!」這一聲無疑是最後警告,只要對方還拖延的話,立即出手。

  他們對話之聲很低,加上這只是頃刻間之事,所以四周之人全未覺察,都昂頭向台上觀看。

  田不恭道:「什麼?你打算用鉤尖點穴不成?小道正在等你伸手出來呀!」

  辛立冷冷道:「敝寨自有獨門點穴手法,可以使用兵刃,你快點移動,不得多言。」

  須知他定要田不恭自行送到鉤尖之故,便因這靜動之間大有講究。倘若是辛立吐鉤刺穴的話,田不恭可說不定有機會抗拒逃生,因為他鉤尖吐出之時志在點穴而不是取他性命,則速度及勁力都不相同,便有可乘之機。

  在這剎那之間,田不恭那個特別巨大的腦袋中已閃掠過許多計謀,例如他忽然向對方背後瞪眼搖頭,使對方以為後面來了敵人。此計對付旁人尚可,但面對辛立這等陰狠毒辣的腳色,全不管用,包管被他猝下毒手一鉤刺死,那時候辛立才肯回頭瞧看。他還有更古怪的詭計,是以往時常拿來嚇唬人的慣技,那便是他突然口鼻流血,兩眼翻白仆跌地上。

  此計或者可行,但倘使對方小心周密的話,先以利鉤制住穴道始行查看,也是全無用處。以他的估計,辛立此人有九成會先制穴道而後查看。

  這真是把他逼得無路可走,只好僵硬地向前移動,猛覺胸腹之間微微一疼,頓時全身發麻,動彈不得。原來他已屈服,把身體送到敵人鉤尖,任他施為。

  田不恭神智猶在,眼睜睜的望著辛立收起雙鉤,向他的大師兄尉遲忻走去。

  他捏著一把冷汗,遙觀對方動靜,只見辛立走到尉遲忻身邊時,竟不開口說話。他暗暗鬆一口氣,心想:「果然不出我之所料,那尉遲忻說過設法幫助王元度的對手,則不論他用什麼手法,目下都不能分散精神無疑。我就是拿性命搏這一下,只要他定須等到台上分出勝敗才能分心的話,我矮道人三寸釘便還有逃脫大難的希望。」

  擂台上的戰況他無法瞧見,但從四方八面喧叫喝采之聲推測,可知鬥得十分激烈。田不恭心中不住的叨念道:「天靈靈,地靈靈,三清祖師保佑弟子,可別教台上的拼鬥結束得太快,要不然我這三寸釘的小命也完啦!」

  喝采之聲不住的爆發,不問可知雙方都有十分精采的招數。田不恭那對小眼睛硬是盯住辛立的動靜,但見他凝視台上戰況,偶然間手腳不由自主地動上幾下,好像是替台上之人用力一般。

  這辛立還算是抑制得住自己的人,此時許多武林人物緊張起來,簡直掄拳舞掌,使的勁比台上之人還大。這等情形不管是哪一場,每逢打得精采便會出現,所以大家見怪不怪,都不放在心上。

  辛立這刻萬萬不敢驚擾師兄,因為他曉得尉遲忻正施展本門無上傳音心法,教導台上的人如何對付王元度。這尉遲忻一身武功高出三個師弟甚多,又是旁觀者清,是以屢有佳作。因之,這一場拼鬥得特別精采。

  辛立耐心地等候了好一會工夫,回頭向田不恭望去,但見他呆呆站著,有如木雞,這才放心再向台上望去。但他終是奸狡多疑之人,明明很是放心,可是不多時又回頭向田不恭望去。

  這一次目光到處,田不恭依然站在那兒,可是彷彿見到他擠眉弄眼地作個怪樣子。

  他扭回頭再望台上,心下不免疑道:「那廝應當全身麻木才對,眉眼怎會皺動,莫非是我眼花?」越想越不對,又轉眼望去。

  但見田不恭已失去蹤跡,他這一驚非同小可,游目四顧,但目光被人山人海擋住。他更不遲疑,趕緊迅快奔去,展開身法在人叢中移動,滑溜如魚。

  轉過台角,但見鄉老伯那一夥人之中見不到田不恭的影跡,當即撥轉頭向別處搜去。

  鄉老伯伸手拍一拍肚子,長衫下面鑽出一人,正是矮胖身材的田不恭。他翹起大拇指,道:「您老的功力敢說是高絕當世,剛才一運身子就薄如紙片,真是駭人聽聞。」

  鄉老伯道:「算你有點眼力,快走吧!咱們定要使辛立他們不曉得你已到過這邊,散場之後你再來找我們。」

  田不恭應道:「好。」拔腿便溜。他可不是害怕辛立,而是存心使他們莫測高深,使他不知道自己已把消息透露給鄉老伯他們,才肯躲藏起來。

  轉眼間他已溜到卓遼身邊,卓遼本來瞧得十分入神,但田不恭到他身邊,便頓時警覺。

  那卓遼跟田不恭一比,足足高他半個身子,是以須得低頭瞧看。一見是田不恭,立時滿面堆歡,伸手相握,道:「田兄這一會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田不恭心想:他為人如此靈警,可見得智謀出眾,真是不可多得之材。當下道:「小道甚是感念老兄的好處,特地替你打探一下你的對手的實力。」

  卓遼先道謝了,才指一指擂台,道:「他不是在上面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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