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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到了下午開始之時,第六組的魯又猛和第七組的束大名都經過一番激戰之後獲得勝利。第八組是卓遼上陣,他的對手是個矮矮的年輕道士,身體甚是粗壯。

  公證人宣佈那矮道人姓田名不恭。他的兵器是一面鐵牌,牌身長約一尺,寬約半尺,底下有一根長柄,牌的一面黑漆漆毫不起眼,但另一面卻用白漆寫著「趕鬼牌」三個大字。

  這田不恭長得肥頭胖耳,形狀滑稽,在台上晃頭晃腦的,一望而知當真是個玩世不恭之人。

  他笑嘻嘻的向卓遼道:「喂,大個子,小道知道你雙臂有萬斤神力,待會可不要真幹,弄出人命慘劇。」

  卓遼微微一笑,道:「兄弟若是量窄之人,衝著你這幾句話就絕不會放過了你。」

  田不恭舌頭一伸,道:「還好,小道是人傻命大,碰上真的英雄人物。你既不與我計較,我就讓你瞧一樣物事。」說時,把鐵牌送到他面前,因是平放,台下之人只見得到鐵牌邊緣。

  但卓遼卻見到那寫著「趕鬼牌」的那一面忽然裂開數塊,迅快地翻轉過來,變成另外一些字跡。他一瞥之下,已看明白牌上寫著「我是王八」四個字。

  這四字初看好像他自己尋自己的開心,其實任何人在台上心中一唸這四個字,就反而著了他道兒。倘使上陣動手之時,他忽然變出這幾個字,定能使敵人瞧了氣惱之餘而又分心思索。

  卓遼忍不住搖頭而笑,心想這樣子身為玄門之士,虧得他能變出這許多名堂,接著又忖道:「這矮道人定必是古靈精怪之士,動手過招之際,須得處處防他鬧鬼才行。」

  四角高坐的公證人都瞧見牌上的字跡,不覺相視而笑,要知他們手中的履歷證件註明每個上台之人的出身來歷,是以他們皆知這田不恭乃是峨嵋樂天子的傳人。那峨嵋樂天子行輩甚高,年紀已老,但自年輕時直到老年一向都是嘻嘻哈哈的,不分尊卑長幼都可以胡鬧一通。而他的武功也是真高,常常在嬉笑怒罵之際,鋤奸除暴。

  這田不恭既是他的傳人,那就無怪如此古怪多端,舉止詼諧了。

  且說田不恭把鐵牌上奧妙給卓遼瞧過之後,一掀柄上樞紐,牌上輕響一聲,又回復「趕鬼牌」三個字。

  卓遼微笑道:「這趕鬼牌之名起得真妙,若是田道兄趕不走的,便不是鬼啦!」說時,把手中黃澄澄的「渾敦棍」遞到他面前,又道:「兄弟這件兵器算得上是一宗寶物,名曰揮敦,本身份量特沉,但這還在其次,最妙的是此棍越使越輕,但對方卻感到越來越重。待會兒倘若田道兄覺得這宗寶物不是人力所能抗拒,那就請你盡快躍退,兄弟自當全力收回棍勢。」

  這番話不但表示好意,而且措詞妥當,單說是此棍的威力而不提及武功,使對方不會感到難堪。可見得卓遼不但武功過人,便這等機變應對之道也高人一籌。

  雙方互施一禮,立起門戶。田不恭撒開兩腿,鐵牌長柄拄地,馬步坐得很低,姿勢古怪之極。

  全場群豪從未見過這等坐馬姿勢,都訝疑注視。卓遼卻曉得對方定必另有古怪用意,故意問道:「田兄這是什麼招式?」

  田不恭哈哈一笑,響徹全場,道:「這叫做『抱柱拉屎』式。世上有些人凡事小心,雖是上毛坑出恭,也怕會掉落糞池內,須得抱住木柱方能放心。」

  全場惹起一陣哄笑,卓遼知他天性如此,計較不得,當下道:「領教了。兄弟打算使一式『橫掃千軍』擊破田兄這一式,小心啦!」說到末句,渾敦棍呼一聲橫掃而去。棍勢才發,已有一股沉雄強勁無比的力道衝激湧去。

  田不恭感到對方這股力道並非純屬陽剛,竟是剛柔兼有,心中一凜,暗想這對手好厲害,不但一身外功已練到登峰造極的地步,內功也深厚無比,這等內外兼修之士,世間罕見。

  同時之間,他已考慮到對方這一棍之勢極難破解,若是砍劈,決鬥不過他的神力,若是向上躍起,避得過他的力道卻避不過他後至的棍招。唯一可行之法只有向後翻跌,借背肘之力改變方向彈閃開去。

  但見他身形向下便倒,卓遼手中的黃金長棍驀地停住,這一來田不恭摸不透他棍招變化,也就無法彈開。

  卓遼哈哈一笑,洪聲道:「田兄雖是凡事小心,使出『抱柱拉屎』的招式,但終不免掉落糞坑之內。」

  這一次他大大的佔了上風,全場轟然大笑,當真是比武有史以來最滑稽可笑的一次。

  卓遼退了數步,又道:「田兄勿怪兄弟得罪,請起來正式指教幾手。」

  田不恭一躍而起,伸伸舌頭,道:「我田不恭矮道士今日可吃辣椒啦!這樣吧,卓大俠你武功當真很不錯,小道五招之內如若不能取勝,就拍拍屁股落台滾蛋。」

  全場升起一片議論之聲,但卓遼以及好些高明之士卻暗暗佩服這田不恭機智過人。要知他外表上口發狂言,五招就須取勝敵手,其實卻是已深知無法贏得敵人,又不能低頭認輸,只好用這法子落台。

  卓遼洪聲應道:「田兄真是當世豪放之士,很好,兄弟自當全力堅守五招,瞧瞧挨得過挨不過?」

  田不恭向他豎一下大拇指,表示佩服,當即揮牌進攻。但見他手法凶毒異常,快若閃電,果然不是徒託空言而是有真實本領之人。

  他攻出的一招一式清楚俐落,毫不含混。群豪瞧了他的招式牌勢,倒有大部分自知接不住這五招。

  卓遼見招拆招,棍法也極是精奧嚴謹。鄉老伯向王元度說道:「瞧!這才是他的真功夫,此人城府深沉,一直隱藏他的真正實力,但終於露出原形了。」

  這時田不恭已猛攻了五招,都無法迫及對方退讓半步之地,心中甚是服氣,躍出圈外,稽首道:「卓大俠好自為之,奪魁有厚望焉,小道自當拭目以待卓大俠奏凱。」說罷,飄然落台。卓遼客氣地拱手相送,他深知對方功力深厚,機變百出。雖是終遜自己一籌,但若是當真拼鬥的話,最少也得拼上數百招之後才能分出高下。

  田不恭落得台下,胖臉上的笑容忽然消失,沉重地嘆息一聲,心想自己運氣太不佳了,偏偏被編到這一組中,被卓遼淘汰出局。

  突然間感到幾縷力道向他後頸襲到,不瞧便知有人張指抓他後頸,這數縷勁力便是從五指上發出。

  他心頭一震,突然向前傾低一尺,按理說他已把部位時間都拿捏得很準,對方一則已抓不到,二則須防他起後腳撐擊,定必退開。

  哪知幾縷指力仍然罩住他後頸,而且竟是隨著他前傾之勢而跟進,根本不曾把距離拉開。

  田不恭這一驚非同小可,背脊骨冒出冷汗,但覺背後之人武功已臻化境,方能如附骨之疽,無法逃避。

  他緊接著已連用幾種閃避之法,但都失敗了。只迫得他心寒氣沮,心中長嘆一聲,動也不動的任得敵人施為,但覺後頸一緊,已被五隻手指捏住。

  他心思靈敏迅捷之極,一旦感到無法抗拒,就連護身氣功也懶得施展。

  那五隻手指像鋼鉗一般夾住他的後頸,接著一縷聲音傳入耳中,道:「小道士服不服氣?若是不服,再來一次。」說時,五指忽鬆忽緊,使他十分難受。

  田不恭豈是沒有鬥志之人?只不過他長於判斷形勢,所以往往在事先趨避。這刻背後之人如此加以侮辱,反而使他在不能抗拒之下仍然激起了反抗的意念。

  他嘻嘻笑道:「不服氣,再來一次最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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