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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他大吃一驚,一點不明白手中之筆怎會飛走?而且到判官筆落地發出響聲之時,他才感到手掌一陣熱辣辣的痛楚。由此可以想見鐵筆脫手之時勢道何等迅急。

  就在他掌心感到辣痛之時,同時聽到銳物破空之聲一起即逝,這一下響聲便是鄉老伯彈出內力凝結成的無形珠子的破空聲。要知聲音也有速度,由於遠比力珠射去的速度慢得多,是以直到對方鐵筆脫手之後這破空之聲才傳入耳中。

  王元度從缺口中躍出,但覺全身已被熱汗濕透。

  牆頭冒出一道白色人影,嘰嘰咕咕地說了幾句話,立刻消失不見。此人雖是個男子漢,但話聲嬌柔,一聽而知乃是不夜島少島主田若雲。他是以不夜島暗語匆匆說了幾句就跑掉,別的人一概不懂。

  衛步青面色大變。連判宮筆也不去拾回,迅急躍上牆頭,一面叫道:「兄弟先走一步……」欸忽間也隱沒不見。

  這個變故別說是王元度,使那南、屠二凶也為之愕然,鄉老伯本已打算出手擒住衛步青,哪知他突然溜掉,也是一愣。

  屠望粗聲粗氣地道:「老南,這是怎麼一回事?」

  南阿洪氣得賭咒道:「誰知道他們攪什麼鬼,誰就是王八蛋。」

  王元度喘過一口氣,雄心猶在,同時又考慮到此地橫七豎八地躺著許多好友,若是被南阿洪放一把火,後果不堪設想。因此他須得先發制人,長劍一揮,朗朗喝道:「南阿洪現下還敢不敢動手?」刷一聲劍光如虹,電射南阿洪。

  南阿洪別說是凶橫狠惡之人,即使不然,而且很想逃跑也辦不到,當下揮鞭招架。沒角犀屠望移動笨重的軀體,也掃牛角幫助南阿洪應戰。

  王元度力戰兩魔頭,威勇凜凜,霎時間已激鬥了三四十招,未分勝敗。

  鄉老伯心中罵一聲好大膽的兔崽子,緩緩起身,嘴角泛起冷笑,正要走去,忽然間跌倒地上,動作極是急驟,但落地時卻毫無聲響。

  ***

  院牆上冒出三條人影,大致瞧出乃是一個中年人和兩位老者。他們借那南阿洪點燃的特製火炬的光線瞧見許多人倒在地上,大吃一驚。又見王元度獨力激鬥二凶,劍法縱橫捭闔,氣概豪雄,又都仔細地望了幾眼。

  他們隨即飄落院中,婼、南二凶偷眼一覷來人,頓時大感意外。

  原來那長衫飄飄的中年人竟是日月塢塢主藍巒,手中提著一根紅色龍尖枴杖,氣度高峻嚴冷。另外兩個老者其一面色紅潤如嬰兒,灰眉甚長,隱隱流露威煞之氣,使人畏怖。另一個相貌清癯,額角高廣,眼中閃動著智慧的光芒。這兩位老者前者是閻王印武季重,現任日月塢神兵院院主之位。後者姓朱名機伯,現任度支院院主。此人在武林中聲名極盛,尤以奇門遁甲陣法埋伏之學稱絕一代。

  藍巒嘿嘿冷笑一聲,向左右兩位院主說道:「衛步青居然能事先兔脫,果然有點道行。」

  朱機伯道:「想是接獲通知才會及時潛逃,塢主不妨一問便知。」

  藍巒便道:「諸位且歇一歇。」但激鬥中的三人都是欲罷不能,誰也沒有理睬他。

  千鈞杖藍巒面上泛起怒色,迅快踏前幾步,提杖掃去。這一杖擊中屠望手中白牛角,砰的一響,屠望震得連退四五步才能站定。

  南阿洪心中大驚,暗想:「這藍巒列名於當世武林前五位高手之內,果然不同凡響,這一杖竟把素以下盤穩固見長的屠望掃退,威勢可知。」當下決定等王元度一停手就施展得意絕技,不管三七二十一放一把大火,以免被他們擒住。

  朱機伯沉聲喝道:「王元度不可住手,若容此人使出火器,局勢便難收拾。」他極是老謀深算,一見南阿洪雙睛轉動,便猜出對方心意。

  當下接著說道:「藍塢主乃是主人身份,你們失和動手,必有原因,內情未明之前,決不幫任何一方……」此言一出,南阿洪頓時大為安心,因為他原以為藍巒出手乃是幫助王元度那一方,才激起兇殘野心。

  千鈞杖藍巒向屠望道聲得罪,接著問道:「聞說衛步青也在此處,為何不見?」

  沒角犀屠望被他那一杖之威鎮懾住,不敢不答,道:「不久以前那少島主田若雲出現說了幾句暗語,衛兄便迅即離開,我們也不知是何緣故?」

  藍巒恨恨地道:「好教屠兄得知,那田若雲膽大得可恨,竟敢暗算小女,險險得逞。是以本塢刻下已發動全力對付田、衛二賊。」

  屠望怒道:「原來如此,不夜島來的人太以下流可惡,兄弟若是見到他們蹤跡,定必不肯輕饒他們。」他面上怒色其實是裝出來的,要知他本身雖不做這等採花之事,但他對這等事卻不覺得有什麼不對,此所以他們才會被列為凶邪之流。他假裝忿怒的用意是表明態度,好使藍巒不把自己當作仇敵。

  其實藍巒的用意正是要他如此,則田、衛二人便沒有幫手,減弱了力量。

  牆上又冒出兩人,一是嚴冷迫人的子母神筆李公衡,一是阿閃。

  阿閃一見滿地的人都未起來,而王元度還在跟南阿洪激鬥,恨恨地叱喝一聲,纖腰一扭,迅如掣電般撲到戰圈,伸手便打。

  她的身形在劍光鞭影之中倏出倏入,竟夷然不懼。但聽噼啪連聲,南阿洪已挨了六七個耳光。兩邊面頰都一片熱辣辣的,甚是難受,這還是其次,最要命的是目下還有許多高手在場,眼見此情此景,這種恥辱豈堪忍受?

  王元度退出圈外,免得出劍誤傷阿閃。阿閃氣恨難消,又知屠望全身刀槍不人,打他沒半點用處,便緊緊纏住南阿洪。

  但見她飄忽不定地在南阿洪身子四周旋奔,使人眼花繚亂,委實是快得出奇。霎時間又連摑了南阿洪七八個大嘴巴。

  若論阿閃的功力造詣,掌上內力足可以洞穿牛腹,任何高手都禁不起他一掌拍中。但南阿洪之所以連吃了十多個耳光而無事之故,便因阿閃這等打耳光手法全是在武學上認為不可能的時間部位出的手,因而南阿洪無法招架閃避,可是這一來阿閃出手時也運不上內力,否則南阿洪這刻焉有命在?

  饒適如此,那阿閃的手勁仍然比常人大得多,所以南阿洪這等魔頭也感到熱辣辣的疼痛。

  南阿洪手中的十三節亮銀鞭中暗藏歹毒火器,而且揚手揮袖也能發出火焰傷人。可是對方身法太快,簡直無從出手反擊,這一來不由得心寒膽落,心知這回當真已碰上平生所見最厲害的對頭剋星。

  要知南阿洪的武功已經極是高強,罕有敵手,而他的火器更是稱霸天下,即使是藍巒之流,也十分忌憚於他,當真說得上平生從未怕過任何人。然而時至今日,無端端碰上一個身法快得不可捉摸的敵人,變成他畏懼的剋星,這也是十分出人意表的奇聞。

  他極力防護著要害,一步一步向院牆邊移去,阿閃已打了他二十多個耳光,怒氣略減,突然退開。

  朱機伯等人齊齊大驚,無不立即提聚功力,準備應付南阿洪火器的威力波及己身。

  卻見南阿洪一躍上牆,急急逃走,竟不敢施展火器。當下眾人又詫異又安慰地打量阿閃。沒角犀屠望嘿嘿怪笑道:「老南已經膽寒啦!這妞兒若是如此對付我,哼……哼……」

  阿閃狠睛一瞪,王元度已道:「阿閃姑娘別理他,小弟遲早會找他算帳。」

  藍巒不欲樹敵,立即設詞送走屠望。李公衡走到鄉老伯身邊,嘲聲道:「這位前輩高人居然也躺在此處,真使人感到意外。」

  朱機伯向藍巒使個眼色,舉步向李公衡走去,說道:「李兄不可這樣說,要知不夜島絕學甚多,使人防不勝防。這位老先生一時大意著了道兒,也算不得恥辱,咱們倒是須得趕快把他們救醒才是正理。」

  李公衡道:「朱院主說得是,小弟不過是震驚於此老武功之高,當世罕有,但居然也不免中毒昏倒,因而甚覺驚詫而已。」他何等機警多智,一望朱機伯的神色,已知他另有圖謀,當下又道:「通常中了這等迷魂藥物之毒,但須潑以冷水便可救酲,咱們不妨一試。」

  朱機伯一揮手,便有一個站在院門的壯漢匆匆奔去,片刻間就提了一桶水回來。朱機伯說道:「鄉老先生武功最是高強,這潑水解毒之法,須得從他身上先行試驗才容易得到結果。」那壯漢提水奔到鄉老伯身邊,倒了一點在他頭面上,但鄉老伯毫無反應。這位當代異人早就恢復如常,但他深知那衛步青的毒香非同小可,豈是冷水所能解治?是以仍然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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