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司馬翎 > 紅粉干戈 | 上页 下页


  他一面找尋長劍藏處,一面還得注意那藍沛的動靜。幸而他的鼾聲十分均勻響亮,很容易防備。找了好一會,這才發現他的長劍掛在艙底的壁板上,因有衣服遮擋住,只露出一點鞘端,所以找了許久才發現。

  這時難題來了,他根本無法從壁上取下長劍,假如藍沛不在船上,他還可以利用肩膀奮力彈起尺許,硬把長劍扯下來,但此法目下卻行不通。

  王元度想了許久,竟是無計可施。忽然有所警覺,連忙盡力以最快速度恢復早先側臥姿勢。

  他剛剛臥好,人影閃處,一陣香風送入鼻端。這股香氣王元度甚是熟悉,是以不必瞧看也曉得是柳兒回來了。

  果然柳兒笑道:「幸好沒有出岔,我真怕王相公你乘機逃掉呢!」

  王元度暗暗估量她這話的真意,是不是她一直躲在外面窺看自己的動靜,這刻故意撩撥自己?抑或她實在沒有發覺自己的企圖?

  船後鼾聲已收,柳兒話聲甫落,船頭又發出破水之聲,原來已啟碇駛行。這時王元度不由得對那藍沛的操舟之術大感佩服,居然有本事直到船行極速之時才讓艙內之人察覺。

  柳兒斟了兩杯茶,把王元度扶起來,道:「相公飲杯潤潤喉!」她以左臂環抱住他上身,才把他扶起,因此兩人肌膚相觸,看起來甚是香豔親密。

  王元度怕她囉嗦,連忙一口飲乾。

  柳兒第二杯茶又送到唇邊,他也不推辭,一飲而盡。

  果然柳兒便把他放下,笑道:「王相公,打現在開始,一炷香之內,你非屈服不可。」

  王元度聽她說得十分自信,忍不住問道:「姑娘定必很有把握,但在下卻不是容易屈服之人。」

  柳兒抿嘴一笑,道:「信不信由你,我們等一炷香的功夫就曉得啦!」

  王元度道:「姑娘剛才上岸一趟,難道與此事有關?」

  柳兒道:「正是,離那地方大約一里處,有一座很精巧古雅的屋宇,裏面住著一位異人,我蒙他指點,找到一個使你屈服的方法。說穿了十分簡單,但卻十分有效,等一會兒你便知道了。」

  王元度默然不語,暗中運功催動血氣,瞧瞧是不是她剛才灌自己飲下的兩杯茶之內,有什麼古怪,但運功一遍之後,卻毫無可疑之處。

  過了大半炷香之後,王元度流露出不安的神色,又過了一陣,他的身體微微顫抖。

  柳兒笑道:「王相公,只要你答應我,解縛之後,不准逃走或對付我們,我就把繩索解開。」

  王元度鼻子中哼一聲,身軀微微扭動,顯得十分難過的樣子。但他仍然苦苦熬忍住,不肯屈服。

  柳兒嬌脆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來,道:「王相公不妨想一想,一炷香未到你就很難忍受,再過兩炷香三炷香甚至一兩個時辰你又如何?」

  王元度長嘆一聲,低低道:「好吧,請姑娘速速解縛,在下屈服就是。」

  柳兒很快地替他解去繩索,又拍在他相應的穴道上,這才迅即退出艙外。

  藍沛大聲道:「怎麼啦?」

  柳兒笑道:「已經解去繩索了。」

  藍沛一怔,道:「那怎麼行?」

  柳兒道:「他答應過不逃走,也不反抗,這人是個真正的君子,咱們可以放心信任。」

  藍沛頷首道:「這話倒是不假,只不知你用什麼法子使他改變心意?記得他說過決不肯答應不逃走的話。」

  柳兒笑一笑,流露出得意之色,說道:「我剛剛去請教一位異人,他給我一包藥粉,我放在茶水之中,給那王相公飲服,就是這麼簡單。」

  藍沛訝道:「哪是什麼藥能夠改變一個人的心意?」

  柳兒遲疑了一下,才道:「我通通告訴你吧,當時我也很懷疑這包藥粉的效力,但那位異人只說了一句話,我就萬分信服的叩謝辭別了。」

  藍沛大感興趣,道:「他說了一句什麼話?」

  柳兒道:「他只說人有三急,我便恍然大悟。」

  藍沛不禁捧腹大笑,連連稱妙。這時艙內的王元度將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不禁苦笑一下,須知他剛才便是因為感到便急,非立即解溲不可。他本來還想死忍,可是柳兒的話確實把他鎮住,柳兒說的是他捱得過一炷香捱不過兩炷香三炷香,甚至於一兩個時辰。這等事不比受刑的痛苦可以硬熬過去,的確是越久越不能忍熬。王元度這麼一想,只好立刻答應屈服,否則一旦尿在褲子裏,成何體統?而且還得永遠被她嘲笑。

  他等柳兒回到艙內,便問道:「姑娘早先去請教的異人是誰?聽起來似乎駕舟的那位兄台也不曉得。」

  柳兒道:「他當然不曉得,我只是聽我家小姐提起過該處有這麼一位異人,平生以智謀稱絕天下。我既然想不出使你屈服之法,便只好去求教他了。」

  王元度大感奇怪,道:「原來姑娘以前也不認識那位異人,然則姑娘怎知那位異人肯幫你想法子?可是貴上跟那位異人很有交情?」

  柳兒搖搖頭,道:「我家小姐跟他沒有一點交情,但小姐說過,這位異人因為智謀絕世,所以凡是稀奇古怪的難題讓他曉得了,他都會動腦筋想法子。我覺得這可真是個大大的難題,便去請教他,果然沒有遭到拒絕。哼!他的腦筋動得真快,只一眨眼就想出這法子,我臨走時還問他要不要把結果回報給他知道,他說不必回報便知結果。」她詞色之間,顯然對那授計的異人佩服萬分。

  王元度卻連連苦笑,不住地搖頭。

  午間,柳兒不知如何弄來菜餚好酒,甚是精美,慇勤侍奉王元度,好像極力討他的歡心。只不過王元度一問及她的來歷,她便巧妙地支開話題,再也不肯洩露底細。

  黃昏時分,船隻駛入岔道,四下都是蘆葦,王元度偶然望出艙外,根本辨認不出地形方向。船隻有時穿入蘆葦之內,可是藍沛技藝高明之極,竟然聽不到什麼聲響。

  天色漸暗,王元度忽然感到船行速度大增,推窗外望,發現已是在一條兩丈寬的河道上航駛,兩岸已不是單調的蘆葦而是一些雜樹,也不像早先那樣四下茫茫都是一般高低的蘆葦,可見得業已駛出那一片水域。

  突然間,一道黃光從岸上射下來,罩住輕舟。藍沛以及艙內的柳兒都沒有做聲,那道黃光罩射船上片刻,便自隱滅。王元度劍眉一皺,正要詢問,柳兒迅快地伸出纖手掩住了他的嘴巴。王元度只好緘口不語,心中卻泛起許多疑團,暗暗尋思。

  不一會兒,已進入一個湖泊之內,此時一輪明月已湧升山巔,柔和的銀輝照在這一片水面上,宛如灑下千萬點銀鱗,閃耀不停。

  船隻靠岸,王元度跟著柳兒離船登陸,抬頭一望,岸邊矗立著一大片黑壓壓的房屋,燈火處處,也不知是什麼所在。側耳一聽,四下甚是寂靜。

  他們從一道側門走入高牆之內,藍沛沒有跟來。兩人穿過一座露天院落,柳兒放慢腳步,和他並肩而行,好像將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一般。

  驀然間從黑暗中竄出四條黑影,來勢甚快,晃眼已到了他們身邊。王元度一眼瞧出,是四條體格粗壯的惡犬,不由得暗暗一凜,提聚功力。

  柳兒口中發出聲音,那四條惡犬便都緩慢下來,聚攏在她身邊,搖尾嗅了幾下,又來嗅王元度。然後,很快地各自散去。王元度這時才鬆一口氣,卻不由得又皺一下眉頭。

  他們穿過幾重門戶,走入一條甬道之內,這條甬道甚是寬大,燈火明亮,地上鋪著棕色毛毯,人在毯上走動之時,既沒有聲音,又十分舒服,走到一道門戶前面,柳兒便停住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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