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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元度見她如此鎮靜,略感意外,神色間,微微一怔,柳兒又道:「賤妾深知王相公乃是大仁大義之士,總算沒有看錯。」

  王元度哼了一聲,冷冷道:「姑娘沒有別的話可說了,是也不是?」

  柳兒連忙搖頭,道:「有話說,不過有的是時間,何須匆忙。」王元度本是盛怒而來,大有出手取她性命之意,然而被她這麼一打岔,不知不覺已鬆弛得多,當下說道:「在下可沒有時間跟姑娘多說閒話,姑娘也用不著白費心機想拖延時間。」

  柳兒格格嬌笑數聲,道:「賤妾再說幾句閒話,便可轉入正題,只不知王相公允許不允許?」

  王元度面色沉寒如故,沒有做聲,柳兒曉得他答應了,便道:「賤妾不但沒有趕緊催船離開,還在外面點上一盞燈,王相公可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王元度道:「總不會是特意讓在下較為容易找到你吧?」

  柳兒收斂了笑容,正正經經地道:「正是教相公容易找到此船之意,現在請相公注意一下,此船眼下停泊在什麼地方。」

  這一問大有蹊蹺,王元度不得不轉頭向艙門外望去,猛可吃了一驚,敢情這艘輕舟已不知何時啟碇,遠離江岸,目光所及,儘是黑沉沉的水面。

  他回過頭來,眼中露出堅毅的光芒,道:「姑娘雖有出人意外的手法,然而今晚想逃出在下手底,只怕無法辦到。」

  說話之時,暗暗提功聚力,他進艙之時已相度好形勢,早就估計出以自己大力鷹爪功夫,可以籠罩方圓兩丈之內,因此不論她以什麼身法逃走,也難免遭受爪力一擊之危。

  柳兒恢復了可愛的笑容,道:「相公說得極是,賤妾這條小命已被相公捏在掌心,可是相公難道不考慮一下,倘使賤妾遭遇不測,你自家將有何等後果?」

  王元度本來沉寒嚴肅的面上泛起笑容,艙內的空氣登時輕鬆得多。

  他道:「在下一向思慮不周,時時憑意氣行事,所以不免上當吃虧……」他迫近兩步,又道:「若然姑娘不堅持的話,在下倒想跟你談談講和的條件。」

  柳兒笑吟吟道:「好呀,我們講和吧!」陡然面色一變,道:「不對,你想是有詐。」

  王元度訝道:「有詐?」

  她道:「不錯,相公不是貪生怕死之輩,這一宗行事不合情理,其中定必有詐。」

  王元度道:「好聰明的姑娘,但你這刻才發覺已經太遲了一點啦!」說時,舉起右手,五指微張,宛如鷹爪,向數尺外的女孩子抓去,出手不覺其快,然而柳兒卻來不及閃避,驀地半邊身子一麻,已動彈不得,也無法提聚真力,接著胸腹之間湧起翳悶難過之感,使她忍不住發出呻吟之聲,秀眉緊皺,顯得甚是可憐。

  王元度右手一屈,她整個人便向前衝來,恰好落在他手中,讓他抓住手臂,王元度沉聲道:「姑娘在酒菜之中放了什麼毒藥?」

  柳兒用哀求的眼光瞧著他,聲音微弱地道:「相公的手,放輕一點兒行不行?」

  王元度果然放鬆許多,他並不是因對方神態可憐而放鬆,而是他自己有一種想法,他認為一個行俠之士,縱是被人暗算,但報復之時,仍須適如其分,譬喻對付這個女子,在未決定如何處以應得之罪以前,不該使她痛苦,這才是光明磊落的英雄行徑。不過柳兒可不曉得他有這種想法,微微一笑,感激地道:「謝謝你啦!」

  王元度道:「沒有什麼好謝的,請你據實告訴在下,何故要向在下施毒?」

  他的聲音堅決異常,教人一聽而知,不說是決計不成的,柳兒被他的氣度意志懾服,道:「賤妾只是想請相公單獨回轉來一趟,才用點手段。」

  王元度意外地一怔,沉吟道:「真是這等用心?」

  柳兒道:「相公若是不信,不妨再查看體內情形,瞧瞧毒性是不是迅速減弱?或者因相公功力深厚,毒性早消失了也未可知。」

  王元度先不回答,暗中運功調氣,果然已毫無異狀。

  他搖搖頭,道:「這真是莫名其妙的理由,即使你真心如此,可是萬一在下回來之時,魯莽出手,以致傷了姑娘,豈不是十分不值?」

  柳兒道:「賤妾若不是看準了相公乃是真正的英雄俠士,自然不敢使用這種手段。」

  王元度爽快地放開手,道:「在下甚感歉疚,白白使姑娘受苦,只不知姑娘有何見教?」

  柳兒長長透一口氣,撫摸著臂上被他抓過之處,道:「相公手力好重,看你的外表,不應該是修煉這等霸道功夫的人。」

  王元度截住她的話頭,道:「姑娘有何見教?」

  柳兒道:「相公不能先坐下來慢慢再談?」

  王元度道:「不行,一則此時此地不是談話時機,二則在下身上還有瑣事要趕著去辦。」

  他越是義正詞嚴,守禮不苟,就越是使柳兒感到欽佩傾慕,當下道:「相公的人品武功都是當世罕見,但剛才接晤之時,相公似是有所顧忌,竟不肯透露身世,賤妾因想人海茫茫,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重逢,是以心中耿耿,才想出使用藥物哄騙相公,好教相公含怒回來問罪,賤妾便可以單獨請教相公了。」

  王元度微微一笑,道:「姑娘的用心,實在教人猜測不透,在下竟蒙姑娘青眼抬愛,既感且愧,可惜在下的身世來歷殊無足道之處,還望姑娘見諒,在下告辭了。」

  柳兒不禁一怔,說不出話來,她自從長大以後,憑她出色的姿容和美妙的詞令,當真沒有一個男子能拂逆她的意思,殊不料在這個年輕俠士面前,姿容詞令完全有如糞土,毫無作用。

  正在此時,船身劇烈地搖晃了一下,接著艙外有人洪聲接口道:「好大膽的小子,竟敢不把柳兒姑娘放在眼中,今晚非讓你喝點河水不可了。」

  王元度瞥了柳兒一眼,見她神色尷尬,似是既無法阻止那人說話,而又不願得罪自己,所以大感為難的神氣,這一來王元度便不得不高估外面那人的身份地位,從而加強警惕之心,朗聲應道:「尊駕是哪一位?何不入艙相見?」

  外面那人道:「這話有理。」當即踏入艙內,卻是那操舟的雄偉大漢藍沛,他上上下下院打量王元度幾眼,才道:「我的姓名來歷也不能透露。」說時,伸出粗大的手,又道:「聽說閣下擅長大力鷹爪,不知是也不是?」

  王元度也伸手與他相握,一面道:「微末之技,豈足掛齒。」答話之時,感到對方五指一緊,力道強勁之極,不敢怠慢,也運起大力鷹爪功夫對抗。

  他使出八成功力之時,對方面上才現出驚訝之色。王元度也甚感驚佩,心想我這一門硬功內含獨門氣功,與尋常的大力鷹爪不盡相同,威力相去甚遠,根據有限的幾次經驗,只使出六成功夫,就沒有人受得了,誰知此人手力如此雄渾強勁,瞧來縱是用足全力,恐怕還贏他不了,轉念之際,已使十成勁力。

  藍沛面色微變,王元度立即鬆手,柳兒也驚駭得花容失色,道:「大哥,你居然贏不得他?」

  她為了不洩漏藍沛姓名,所以略去名字,藍沛頷首道:「我輸啦!」

  王元度忙道:「兄台無須自謙至此,在下也贏不了你。」

  藍沛沒有望他,徑向柳兒道:「怎麼樣?要把他弄到水裏麼?」

  王元度面色一沉,道:「倘若尊駕不擇手段,莫怪在下不客氣了。」

  柳兒微笑道:「王相公且莫動怒,須知這位大哥水性之高,天下罕有對手,而且他當真有本事要你落水就落水,這話王相公不能不信。」

  王元度朗笑一聲,道:「在下難以置信,你們試試看。」

  那藍沛毫無動靜,倒是柳兒眼珠連轉,似是在考慮這事行得行不得。

  王元度可不是看輕藍沛,他從這藍沛能夠在毫無動靜之下操舟出江這一點,早就明白此人在水上具有獨特功夫,但王元度自有他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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