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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鬼母請諸人回到廳中落座,微笑道:「各位見我與那于叔初的情形,一定十分奇怪,其實我為守著昔年諾言,故爾他敢於放肆而已!」座中諸人,都不能搭這碴子,鬼母知道眾人仍不明白,但也不多解釋,又道:「這事說來話長,事過境遷,不提也罷,還是請各位繼續觀禮!」她的話一說完,絃管樂聲,倏地吹奏起來。

  乾坤子母圈諸葛太真這時忽然站起身形,滿面含笑對鬼母說道:「老朽此次抽暇,參觀令賢徒盛禮,已開眼界,並且深感教主高情。只是老朽身有要事,未克候至禮成,請教主海量宥恕,老朽等務須立刻動身!」這時,紅亭散人和黃衫客,也都站起身來,向鬼母抱拳致歉。

  鬼母詫道:「各位何須如此亟亟?我知道各位俱有要事,但也可稍待至禮成之後才移駕呀?」

  諸葛太真仍然滿面笑容地道:「老朽等來時,不是早就奉告過有事纏身,不能久留,並乞教主恕罪的麼?此時實未便多所耽延,深盼教主見宥為幸!」他說完,已走出座位,向鬼母行禮作別。鬼母心中有點不悅,暗忖道:「這次行禮,真是好事多磨,此三人雖然有點無禮,但總算是賀喜佳客,也不便怎樣!」當下也自回禮,親自送他們步出大堂。

  一干人除了鬼母和座下四弟子之外,其餘都差不多知道這三人不惜失禮告辭,匆匆而去,懷的什麼心腸,可是都像串通好似的,不去點醒鬼母。

  當下喜樂復起,兩個新人在那大紅雙喜凌幔之前,並排立著。一個司儀唱道:「跪拜!」兩人都跪下去。那司儀張嘴又要高唱,忽然一聲喝叱,使諸人注意力又從那對新人身上,移到發聲之處。

  白鳳朱玲低低「啊呀」一聲,嬌軀搖搖欲倒,紫鵑和月香急忙俯身扶住。

  眾人目光到處,只見一個人,不知幾時,悄悄溜進大堂來,身上滿是青苔和泥土,蓬頭垢臉,骯髒不堪,但雙目卻炯炯有神,必非尋常之輩。

  要論這廳堂中諸人,便是廳外葉落之聲,也能夠聽到。這人走進來時,正好樂聲悠揚,司儀高唱,即使有人聽見步履之聲,也以為是主壇內執事之人,誰會回頭去看?一直到這人來到臨近,喝叱一聲,才都詫異地回目注意。

  鬼母暴怒起立,冷冷道:「小子,你走錯地方了!要非此刻是我愛徒大喜之日,非將你大解八塊,難消我恨!」

  那人道:「你便是鬼母冷婀?我石軒中正要尋你!」

  他雙目閃閃,卻射向鬼母後面的朱玲,鼻子內恨恨地哼一聲!眾人一聽,這渾身齷齪的人,正是方才碧螺島主于叔初和火狐崔偉所搜索的人,不覺都十分驚訝,有些更嘖嘖有聲,但都想不出,他現身此地,究有何故!

  鬼母本是蓄勢欲發,這際也禁不住詫異一瞥,道:「原來你是石軒中,來此有何用意?」她說話之時,已發覺他的眼光直盯在什麼人身上,轉怒道:「你今生休想得到她!」

  石軒中臉上的肌肉痙攣一下,忽地將眼光收回,好像決定永不再瞧她似的,堅定地說道:「我此來專程找你,你還否記得二十年前,崆峒山霞虛真人的話麼?我是霞虛真人的傳人,來踐廿年之約!」

  鬼母冷婀陰陰一笑,將繃緊的面色鬆弛下來,說道:「啊!霞虛道長不愧信人,本教主甚為佩服,便閣下這等勇氣膽色,也令我心折。想當日我為了霞虛道長一言,便手下留情,放他歸崆峒山。料不到他苦心孤詣,居然培養了個好傳人。我總能成全你的心願便了!」她的話忽地停住,回頭道:「稍緩方始行禮,先設一席上來!」

  她轉回頭對石軒中道:「看你狼狽的樣子,怕是讓于叔初趕急了!你別忙,我命人擺上筵席,你且吃喝休息一下,再踐行前約便了,省得日後人家說嘴,道我趕乏兔兒!」

  石軒中這時暗中也覺得疲累,尤其是腹中飢渴交加,橫心笑道:「既然鬼母你設想得如此周到,我無妨領受盛筵,也算擾你一杯喜酒。」末一句話像一根釘子般釘在朱玲心坎裏,痛得她暗裏抽噎啜泣。

  咄嗟之間,那桌筵席已擺好,鬼母舉手相讓道:「你這廂請坐,本教主相陪!」石軒中眼角也不瞅一下朱玲,管自大踏步入座。諸人見他軒昂鎮定,都不禁既詫且佩。鬼母仰面輕笑,將霞虛真人昔年和他訂下之約對眾人說了。

  九指神魔褚莫邪輕輕一推車丕道:「車老二,我們來打個賭,你說這小子接得住教主二十招麼?」

  車丕搖頭道:「自然接不住,憑他那年紀,便教他打娘胎之時練起,能有多大氣候?你我也未敢說接得住教主二十招哩!」

  九指神魔褚莫邪道:「我們接不住是另一回事,但這小子有備而來,若無多少把握,豈敢犯險?」

  冷面魔僧車丕笑道:「那麼我們可以賭幾兩銀子喝杯酒!我是要定教主贏,你願不願賭?」

  九指神魔想了一下,道:「不過我要三博一,你贏的機會大,所以輸便要輸三倍,我賭一千兩,你輸便要拿出三千兩來!」

  冷面魔僧車丕點頭應允,只見那石軒中慢慢地吃喝著,忽地拈起酒杯,向鬼母大聲說道:「我還未向教主道喜,甚是不該,這一杯酒借花獻佛,請教主容我賀喜,並請見新郎官!」

  鬼母一笑舉杯,喚西門漸過來廝見,石軒中縱聲大笑,道:「久仰教主令徒威名,果真神威凜凜,器宇不凡!」說完了,大笑著敬酒乾杯。鬼母也一仰而乾,微微陰笑。那邊廂朱玲低聲「噯」地輕叫,石軒中似乎聽到了,笑聲頓止,臉部的肌肉又痙攣一下。

  鬼母一擺手,西門漸便親自執壺,口中說道:「石軒中,我敬你一杯。」酒壺舉得高高的,倏地向下傾,一條白練,向席上那酒杯急墮。厲魄西門漸這一下,暗藏妙技,這條酒練之中,夾有內家真力,只要落到杯裏,那銀杯便會迸裂,那道酒泉更透穿桌面,酒珠飛濺,可以傷人肌膚!

  石軒中一聽酒泉倒下風聲,心知不妙,倏然伸手握住那杯,迎將上來。兩下一觸,但覺手掌一沉,一股大力壓下,眼光閃處,瞥見對面鬼母陰鷙注視,心中一動,驀然撒手,只聽「啵」地一響,銀杯已在離手之際迸裂,那股酒泉卻驟然噴濺散開。厲魄西門漸急閃時,身上新衣裳早現出斑斑酒漬,石軒中可一點也噴濺不著!鬼母自然看清楚石軒中並不曾跟西門漸硬鬥功力,只在杯酒相觸之際,運內力一逼,把酒泉逼散噴濺,使西門漸未勝即敗,心中不禁多添幾分怒氣。

  石軒中連忙抱拳道歉,西門漸濃眉倒豎,正待發作,鬼母冷冷道:「漸兒退下,這場事有我哩!」西門漸只好唯唯退開。

  鬼母仰面回頭笑道:「各位請過來,我替你們介紹一下,單憑姓石的這種膽色機智,各位也值得一識!」眾人聞言都離座過來,石軒中穩坐不動,像尊塑像似的。適才碧螺島主于叔初容色稍冷,諸人便忍不住忿懣,但此刻卻不怪石軒中,俱都和他點首為禮。當鬼母介紹到九指神魔褚莫邪和冷面魔僧車丕之時,石軒中禁不住驚顧幾眼,心頭湧起那夜江邊的情景,既疑且悲。

  鬼母見他有迷茫之色,便解釋道:「隴外雙魔是近日方允為本教效力的,現為外三堂香主!」

  石軒中茫然應了,心中想道:「這些人全是師父當日提過的赫赫有名的大魔頭,想不到都效力鬼母……」

  他未曾想完,鬼母連他座下未見過面的另外兩鬼,都介紹完了,忽地梟聲叫道:「紫鵑、月香,把玲兒扶過來!」她又向石軒中冷笑道:「玲兒今晚出閣大喜,你既夤緣來賀,理應相見!」

  石軒中渾身微震,咬牙不置一詞,只聽鬼母又道:「你們也算舊相識了!聽說你為她求丹,不惜身陷泉眼,玲兒應向你叩謝大德才對……」

  白鳳朱玲全身彩服奪目,頭上鳳冠霞帔,綴著許多珠翠珍寶,更是光耀閃爍。這時她由紫鵑月香兩人,攙扶著慢步走來,數十隻眼睛都注視著她。只有鬼母背身坐著,頭也不回,雙目銳利如刀,細察石軒中的表情變化。

  正是:前生注定,夢裏冤家。請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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