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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那些人答應了,紛紛站起來。那鄭州雙俠許平、何安與鑽天鷂子白亮都在其中,這時顯得十分興奮。他們商議好以洛陽城為中心,周圍五十里內都詳細搜索。因為他們晚上時已知道朱玲和石軒中,其中有一人病了。故此他們估計石軒中和朱玲,決不能逃得太遠。那些鏢門中人,不論水陸碼頭,船伕腳卒流氓地痞,全都認識,因此這搜索網一張開,朱玲和石軒中決難逃出他們的耳目。

  移山手鐵夏辰和火狐崔偉都座鎮洛陽,只等各方消息傳來,便立即出動。火狐崔偉是已得到銀梭徐元盛和神手常公仲等人的報告,知道石軒中正是他怒氣勃勃、欲得之而甘心的弒師叛徒。當日他匆匆看著霞虛道長的遺體火化了之後,便立即下了崆峒山,追蹤石軒中,要替亡友報仇,清理門戶。

  這個晚上,一點消息都沒有。次日,他們正在廳中坐著之時,忽然有人報說少林鐵心大師來到。移山手鐵夏辰和火狐崔偉連忙出迎,原來這位少林寺的鐵心大師,年逾八旬,乃是河南嵩山少林寺達摩院中首座高僧,已是與當今方丈白雲大師同輩。他性較喜動,常在江湖走動,故此他在江湖中的聲名,比之少林方丈白雲大師,更為響亮。

  這鐵心大師與鐵夏辰和崔偉等,俱是方外好友,時相過從。昨晚他到鐵家堡去,但見冷冷落落,迥非七十大壽熱鬧氣象,問知內情之後,便急急趕來洛陽,在他心裏也想見識見識那鬼母座下,江湖上聞名色變的「一鳳」,究竟厲害到什麼程度。

  當下他們在大廳裏坐落,鐵心大師聽完了鐵夏辰昨夜的經過,便道:「冷面魔僧車丕竟然助鬼母與你為敵,這倒不可不防。他的老搭檔九指神魔褚莫邪可真是我們勁敵,還有那姓石的既和鬼母座下的一鳳合在一起,也是可慮,照說他能敵住銀梭徐元盛,雙戰李照和神手常公仲三人,功力可想而知。那一鳳據說手底極辣,一出手便非傷人不可,這可算是武林中人的劫數。聽白雲師兄說,最近武林中,將有一番大劫。白雲師兄佛法深微,道力無邊,這話恐不會無因而發……」

  移山手鐵夏辰接口道:「大師提起此事,我才記起另外一件事,差點忘了告訴你。那鬼母弟子白鳳留下一張柬帖,意思說要在武林中,明定名分,自然她是要坐第一把交椅。柬帖內她約下兩個日期,一是重陽之日,倘有不服於她者,可於是日到碧雞山去尋她,一較高下,但說明只要一動手,便休想活命而返。一是重陽後十日,如有願加入玄陰教,為她效力者,可於是日去謁見。假如接到柬帖的人,這兩日都不去,便算是服輸於她,也不必加入玄陰教。大師你看這事竟是如何?」

  鐵心大師朗宣佛號,道:「原來白雲師兄已知此事,只不知他如何處置,那鬼母可真是扎手強敵,昔年我師祖一音大師在日,曾經預言碧雞山秘異絕藝,終將危害武林。先師圓覺長老曾經對我說過,碧雞山木靈子──即鬼母的師父──武功詭異,神奇莫測,已到了出神入化的火候。除卻崆峒派的伏魔劍法之外,天下無人可敵。這樁事……我看……」他沒有再說下去,圓圓的臉上,浮起慈悲憐憫的神色。

  移山手鐵夏辰和火狐崔偉兩人不覺愕然一下,火狐崔偉道:「崆峒派掌門霞虛道長,與我最是相知。數十年前,他曾暗中告訴我,他們崆峒門中自生變故,那部據載無上心法的『上清秘籙』已經佚失了,他本人的功夫火候,僅強勝幾分而已。如今也仙逝了。」

  鐵夏辰道:「我早知鬼母冷婀,有超人之能,兩膀神力,不下萬斤。手中的黑鳩杖重逾百斤,使開來有神鬼莫測之機。我打算屆時約請大師同去碧雞山赴約,這樣說來,我們此去定是凶多吉少了!」

  鐵心大師莊嚴微笑,道:「劫數已定,慮亦無益,終必有人制她,只未知是何年何日耳!」這位有道高僧,此刻也自迷惑起來。

  三人一直談論著,直到晌午時分,用過午飯,忽地有人來報告消息,卻是洛陽城中萬威鏢局的鏢師。

  那鏢師道:「適才在下得接線報,探悉在洛陽城外東十里左右的余家村內,青龍幫主冷面魔僧車丕歇足在一個青龍幫分舵舵主余興家裏,據報雲尚有好些形跡可疑的人,並且得悉線上的人俱都十分緊張,似乎發生了什麼事似的。那余家村更是一撥一撥的人來往探報消息。在下得知了,趕快親自來轉達。」

  移山手鐵夏辰向這鏢師道勞稱謝,那鏢師便回去鏢局等待消息不提。這裏三人又計議一番,決定先去找冷面魔僧車丕,也許石、朱兩人都藏在那裏,即使沒有,先設法削弱鬼母的羽翼,也是好的。

  計議既定,便另外打發人去窺伺余家村的動靜,一面囑咐閔、周、唐、崔這四個次一等的好手,分作兩批,輪流去余家村等候,必要時可動手阻截,另派人飛報消息,以便馳援。分派既定,這三人便先等天晚才動身。

  那余家村離開大道不遠,住戶卻未見稠密,只有百多戶人家,最內的一座較大的房子,便是那魔僧車丕落腳之處。

  二更交過,新月高掛在天,卻十分暗淡。這時七條人影踏月而來,正是移山手鐵夏辰、少林高僧鐵心大師、火狐崔偉、以及閔、周、唐、崔等四人。七條人影到了青龍幫分舵主余興宅外,俱都停步,閔周唐崔四人不等吩咐,各自散開,分頭在宅院四面覓地隱藏身形,俟機截擊逃人。

  那宅內尚見燈火點燃,這三人一晃身,落在屋背上,低頭看處,只見右側一所大房間裏,牛燭高燃,照得室內通明。房中擺著一席酒筵。冷面魔僧車丕高踞首位,膝上坐著一個女人,遠看頗為妖嬈,媚態撩人地和車丕在鬧著,車丕仗著酒意,竟然雙手在她胸前亂摸,其狀不堪入目。下首一列坐著五人,其中四個是黃河六怪,剩下那個紅臉漢子,大概便是余興了。他們管自大觥喝酒,大塊食肉,對於他們青龍幫主的情形,視若無睹。

  鐵心大師輕聲道:「老衲且察看周圍形勢。」說完,足尖點處,一縷灰煙凌空便起,晃眼在那邊屋背消失蹤影。

  火狐崔偉輕笑道:「老和尚貪圖眼淨,藉故走開了!」

  鐵夏辰微微頷首,沒有回答,一彎腰,從瓦上捏下一粒碎塊,抖手向房間外簷邊打去。他是用最上乘的手法,那種力量拿捏得極為精微,只見那小粒碎瓦到了簷邊時,忽然掉落地上,就像簷邊有什麼粘著的東西,被風吹落似的。

  房間中人,仍舊開懷飲食,只有車丕倏地昂頭一瞥,猛然將膝上那女人推開,單手一按桌面,呼地飛掠過這酒席,直撲出窗外,身形極為巧快,乾淨利落,長袍寬袖上,一點也沒有沾到桌上的酒菜。

  他飛躍出窗外,目光如炬,四下一瞥,立刻發現巍然立在對面屋頂的兩人。老魔的眼力非比尋常,這一瞥之間,已認出正是昨晚交手的強仇大敵來。當下冷面魔僧車丕雙足一頓,身形如巨鳥橫空,落在鐵、崔兩人面前。

  車丕戟指喝道:「兩老兒冤魂不散,車某今晚可要超度你們!」語氣之間,有恃無恐,氣概大不相同。

  火狐崔偉心中一動,暗想道:「我且訛他一下。」便道:「老魔頭,別吹大氣了!你何不叫你那位幫手出來?」

  車丕眉頭微皺,暗忖道:「他們消息真靈通,這不過晚上的事情,他們居然已知道了。」口中答道:「老狐活得不耐煩了,今晚車某先打發你上路。不過……」他回頭一顧,繼續道:「我們另找交手之地,此處不行。」

  「老魔怕我燒了窯洞,無處棲身。我說,你不必害怕,我決不用火器便了!」

  江湖人一句話,勝似帝王家的鐵券丹書。冷面魔僧車丕本來真是怕火狐崔偉的火器,如今聽他答允不用,無形中減卻許多威力,心中暗喜,答道:「老狐休得後悔,車某先超度你……」說著話,雙袖猛然一揮,筆直向崔偉拂去。他知道憑對面這兩人的身份,決不能以二敵一,故此毫無忌憚,搶先動手。故意留下較為扎手的鐵夏辰,讓給他的幫手收拾。

  移山手鐵夏辰果然身形一動,退出丈餘,以免阻礙他們動手。心中卻暗責火狐崔偉,不應託大,答應不使用火器。只是崔偉的話早就出口,如今也無法轉圜。

  火狐崔偉昨晚親見冷面魔僧車丕功力不凡,招數詭異,早盤算好對策。他知道自己不及鐵夏辰雄渾,絕不能以硬拚取勝,身形之巧快,招數之詭異,又不及車丕,決不能以巧快應敵。只好以沉穩耐心,誘敵輕出,然後乘隙傷敵。故此這時一見車丕雙袖筆直射來,分拂身上大穴,故作怯敵模樣,急退兩步。

  魔僧車丕得理不讓人,暗忖道:「老狐不能用火器,膽也小了!」心中想著,手足卻沒閒著,一式「靈旗風雨」雙袖交叉一拂,鬼爪忽地伸出來,疾抓面門。

  崔偉立定身形,一式「金絲纏腕」,猛扣脈門。眼見敵人鬼爪一縮,急忙沉腕化為單掌前推,一招「金豹露爪」,掌心暗含小天星掌力。

  魔僧車丕猛然提氣,一拔身形,巧如飛猿翻枝,徑從崔偉左上方飛過,倏然下落,身軀已在墜落時轉過身來,一式「冷雲出岫」,兩隻長袖,又抖得筆直,分作上下兩路,一先一後,急襲敵背。這一招原是寒雲爪中絕招,只要敵人感到上下被襲,必定躍避,並且按著他雙袖先後,以判斷上下兩盤應避的位置,如果這樣,可上了他的大當。原來他這一下,雙袖發出時,莫看來勢急勁,風聲呼呼,其實只用了五成陽剛勁力,已足以令人覺著聲勢驚人。留下五成氣力,正好是餘勁猶在,跟蹤猱身而上,同時改變了雙袖先後次序,使敵人無法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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