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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五


  花玉眉又道:「因此,這間石室之內必有孔洞可以與隔壁石室相通無疑。除非是南宗之人其後把孔洞堵死,加以粉刷,掩蔽了痕跡。」

  她一面說,一面放目打量四面的牆壁。突然間一陣昏眩像浪潮一般襲擊她,使她幾乎仆跌。

  智度扶住地,但他的手也十分乏力。過了一會花玉眉恢復之後,皺眉道:「我的頭又作疼了!」說時,從囊中取出一個小瓶,倒出一粒藥丸。

  老和尚道:「讓我瞧瞧那是什麼藥物?」花玉眉給他看,並且告訴他這是竺公錫所贈。

  智度嗅了幾下,便道:「此藥除了用極上品的野山人參以及許多珍貴的補氣提神藥物之外,還有一宗主藥阿芙蓉,故此有止痛安神之效。此藥若是長服,能令人衰老傷身,本草說此藥戕精氣,不能多服!但目下對你卻大可收奇效於一時……」

  他略一停頓,接著說道:「我本想趁這三日工夫,細細診察出你病源及挽救之道,然後把藥方開好,待你自家配齊方中各藥。但其後得知你修習過千嬌魔女白桃花的媚功這才死了救你之心,同時也明白你為何支持至今尚未夭殤之故!」花玉眉覺得這等事總是不便與老父討論,微微一笑,道:「我能跟爹爹你一同度過三日,死亦何憾……我剛剛瞧出牆上安裝的孔洞應當在那一塊磚上。」

  智度大師向牆上望去,這室中四堵牆壁只有貼近鄰室的這一面乃是砌的紅磚,這些紅磚比起常見的體積細小得多,少說也有千數百塊之多。以他的眼力,細瞧過好多日,仍然不曾發覺那一塊磚有異,而花玉眉只望了一會,就找了出來,這等事幾乎使他難以置信。

  花玉眉又道:「設計此堡之人,天生異才,學力超絕一代,不但精通土木之學,達奇門陣法,機關埋伏之道也極有造詣。此外於天文地理等學問也無所不窺。這一堵牆上的磚塊大有來歷,只須按照日月星辰的躔度推算,便可查出供作通望鄰室的活動磚塊!」

  智度大師微微一笑道:「若是不懂天文之士,決計瞧不出這內中的玄妙。不過,一旦曉得牆上有活動磚塊之後,便是凡夫俗子也找得出來。」

  花玉眉道:「爹爹意思是可以用不麻煩的笨法子,每一塊磚都動一動,便可查出,然而事實上卻非如此,這位設計之人想是自詡胸中之學,所以這一堵磚牆極是深奧玄妙,須得按部就班的推動左下角那塊紅磚,然後再按照日月躔次,緩緩推查移動,最後才能使那一塊活磚四周空出縫隙,取將出來!」

  智度大師愕然道:「竟有這許多難題麼?」

  花玉眉道:「此人唯恐他石堡之人只略略懂得天文一門的皮毛,所以如此佈置。唉,這位前輩胸中所學之博,別說當世無二,便在今日放眼天下,仍然無人可及。女兒也是自嘆弗如。」

  她走到牆壁,一面說話,一面推動左角的紅磚。這一堵牆只有這一塊紅磚間邊有半個磚位的縫隙,縫內便是石頭,所以別人決不會注意,更不會想到這牆紅磚牆上的磚塊能夠移動。

  花玉眉一連推動了七八塊磚,將這一道逢隙挪到與胸口齊平之處,然後走到另一端,運內力一推,整然紅磚都左移了數寸,於是這道縫隙便移到右邊。

  她計算了一下,又忽上忽下的推動磚塊,最後一塊一塊的移動,使縫隙挪到磚牆當中的位置。

  智度大師勉力起身,走到牆邊道:「找到了沒有?」

  花玉眉道:「就是這一塊了!」伸手抓住其中一塊,向後一拉。

  那塊紅磚紋風不動。花玉眉搖搖頭道:「這日月星辰的躔度繁複無比,不易推算,我一時粗疏,竟算錯了!」

  於是又重新開始計算,自個兒在牆邊走來走去,口中唸唸有詞。

  智度大師仔細的察看她的表情神色,只見她忽而皺眉,忽而笑逐顏開,如此過了一會,她額頭上已經沁出汗珠。

  她的面色漸漸變得枯萎焦黃,智度大師還以為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但定睛再看,她確實憔悴了不少。

  但他覺自己的心隱隱作疼,這一生數十寒暑,目下還是第一次替兒女焦慮憂愁。他輕嘆一聲,說道:「玉眉,那是別人的事,又隔了這麼多年,咱們何必為此費心,倒不如好好的談一談!」

  花玉眉全神貫注在計算之中,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話,又過了好一陣,她點頭自語道:「原來是這兒算錯了。」

  她接著又計算不休,智度大師十分心疼,卻又無法幫她的忙,不覺呆呆發怔。但他迅即想到一個主意,便回到蒲團坐下,瞑目沉思。

  到他想完心事,站起身子,花玉眉也同時歡呼道:「行啦,這回定必找到。」

  只見她嬌軀一搖,便靠在牆上喘息。智度大師說道:「你且停止思慮,待為父替你刺幾處穴道,便可減輕無數痛苦。」

  說時,已除去手指的銀環,拉直了變成一支數寸長的銀針,迅快的向她神封、璇璣、關門、通谷、太乙及背後大椎、魄戶、命門、令陽等九處穴道刺入。那支銀針一直深沒入肉,而她卻毫無痛苦,也沒有一點別的感覺。

  九穴刺退之後,智度大師說道:「你此時可運氣調息,做滿一周天功夫之後,便覺大不相同。」

  花玉眉依言運氣,經摸一頓飯工夫,睜開雙眼,但覺全身舒暢輕健,恢復了昔日剛從滇北玉龍山踏入江湖時一般。

  她大喜道:「爹爹的醫道真有回天之妙,女兒已經完全好啦!」

  智度大師搖搖頭道:「這不過是暫時回復青春活力的一種霸道手法,不能常常使用……」說著,按著她脈息細細診察一會,眼中突然流露出詫異之色,卻不說話。

  花玉眉推想必是凶訊,所以老父才不說話。便不詢問,一躍起身,推移牆上紅磚。推了十餘下,那道縫隙又到了當中之處。

  她伸手抓住一拔,那塊紅磚應手而出,卻露出白色的石頭。

  智度大師道:「怎的不是孔洞?」

  花玉眉疑惑地向裏面的白石頭打量,只見石上有幾行細細字跡。

  她凝神一看,便笑道:「原來如此,你的胸懷未免太狹窄了!」

  智度大師訝道:「你跟誰說話?」

  花玉眉道:「我跟這位二百年前的天鶴派南宗高手陳智人前輩說話,他在這兒留下說話,南宗之人若是不依他的吩咐,移動紅磚之時錯了步驟,便永難找到可通鄰室的窗戶。因此,此窗再現之時,必是後世大智力學之士算出躔度。他說:這位後世高人才智竟然可以與他比擬,因此胸中不禁起了較量之心,在後面有三道難題,若是解答得出,即可安然離去。」

  智度大師道:「原來如此,依為父瞧來,這位陳智人前輩也不算心胸狹窄,只是才力天分太高,舉世無匹,是故不免有寂寞之感,於是寄望後世才人印證胸中所學,由此正可見出他難逢敵手的落寞情懷!」

  花玉眉心中一驚,忖道:「爹爹所學雖是及不上我,可是心胸寬廣,以恕待人,這卻是我須得記住改過的。」

  她默默伸手入洞,撳推幾下,牆內傳出軋軋數聲,登時現出一個比磚塊略大一點的洞口。

  花玉眉不敢往那邊瞧,轉回頭道:「爹爹怕不怕?我心中害怕得很!」

  智度大師走過去,面孔湊在洞口上,定睛望去,只見鄰室光線充足,房內几椅床榻一應俱有,皆是石製之物。石几上擺有杯碗等物,似是自當年食用過之後,就一直沒有撤過。

  石床上躺著一具女屍,頭部蒙有錦帕,側面而臥。她雙手也被長袖遮蓋住,是以明明看出她肉身已化,卻見不到枯骨。

  智度大師瞧了一會,才道:「室內沒有什麼怕的,只有一具女屍,衣飾俱全。想必就是北宗掌門之女了。」

  花玉眉這時才敢向那邊瞧看,她想到這位女郎不但離家背井,而且無法與情郎結合,一直被囚此室之內,這等遭遇比她悲慘千百倍還不止。不禁大為同情傷感,熱淚盈眶,隔了一會,她才定下心神,忖道:「陳智人前輩遺言說有三個難題,現下既未有朕兆,恐怕此室之內必有玄虛,我莫要粗心大意,以致敗在二百年前的高人手上。」

  智度大師回到蒲團上打坐,問道:「眉兒,那邊室內一目了然,有什麼值得你久看不捨的?」

  花玉眉道:「我也不知道……啊,是了,爹爹你可記得這鄰室之內石几上擺得有杯碗盤等物麼?」

  智師說道:「記得,怎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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