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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他咬住牙根,等她叫喊,誰知她靜得很,動也不動。只聽竺公錫說道:「胡培可留此查明闔寺僧人何去,主持為誰,是否與少林有淵源?」

  一陣步聲漸漸遠去,桓宇張望一下,不見有人。這才放下這顆心。

  施娜冷笑道:「你為何出了一身冷汗?」

  桓宇道:「你儘管取笑都沒有關係,我心中仍然很感激你。」

  加娜說道:「原來你也曉得我師父若是發覺了你佔我便宜,定會出手殺死你!」

  桓宇沒有作聲,心想我只是感激你的情意,特別是我無法接受,辜負了你,所以極是抱歉。

  施娜又道:「你既然不想碰我,何不出去?」

  桓宇道:「還有人留在寺中?」

  施娜道:「你出去殺了他就行啦?」

  桓宇心想:這女子好毒的心腸,連自己人都毫不顧惜。當下甚是不滿,故意道:「這法子敢情好,你得幫我助威。」

  施娜點點頭,桓宇伸手一按牆上黑痕,窄門無聲無息地打開。桓宇正要出去,施娜低聲說道:「我教你一個法子,保管十招之內便可取勝!」

  桓宇訝然想道:「有這等事?」便凝神聆聽,施娜的嘴巴貼住他耳朵,悄悄道:「你真是笨蛋!」桓宇一怔,道:「什麼?」突覺脅下期門穴上被她點個正著,登時渾身發麻。心中更是駭訝交集,忖道:「她功力被制,怎能施展點穴手法?」

  施娜又在他耳邊說道:「你想想看,我怎肯讓你殺死自己的人?你居然相信了,豈不是笨蛋!」

  桓宇這時仍能說話,緩緩道:「我屢次中你詭計,便被你多騙一兩次也不算什麼!」

  施娜從黃幔破洞中望出去,只頃刻工夫,便見洞簫仙客胡培在門外回奔過兩次,可見得正在全力搜索。

  她遲疑好久,仍然沒有扶桓宇出去與胡培會合,自家也不明其故。又等了良久,胡培再不露面,她自言自語道:「大概都去了!」

  桓宇道:「你何故不出聲招呼?」施娜道:「我一出聲,你就沒命!」桓宇道:「這就奇了,我有個沒命與你有何相干?」

  施娜仿道:「我不出聲反而對不起你,是不是?」桓宇應道:「這倒不是,但你既不愛我,又不肯害我,使人心裏糊塗得難受!」她知道他這話乃是調侃自己,咬牙道:「好,我帶你回去任師父發落!」當下一手把他揪出去,桓宇站立不住,一交跌倒,口中仍然笑道:「諒你也捨不得把我交給你師父!」施娜大為惱火,把他搭在肩上,迅快奔出寺外,放目四望,只見一騎如飛恰好馳出林外大道,想必就是胡培剛剛離開。

  桓宇毫無所懼,說道:「你這樣扛著我教人瞧見多麼難為情?」

  施娜掀起嘴巴,放步奔去,堪堪奔出樹林,桓宇叫道:「郡主等一等!」他這一聲郡主大有求饒之意,施娜停住腳步,道:「怎麼?」桓宇問道:「你師父住在那裏?」施娜冷笑道:「你想設法子通風報訊是不是?那也不要緊,我們住在……」

  剛說到此處,樹林出透出一陣沙沙之聲。施娜停目望去,喝道:「林中藏著什麼人?」

  樹林中有人答道:「女菩薩休得害怕,貧僧在此!」一陣踏葉之聲自遠而近。眨眼間出來一名高人,正是那雪嗔僧。他一眼望見施娜扛著桓宇,形狀可怪,不覺打個哈哈,說道:「怪事,怪事,他兩腳發軟走動不得麼?」

  桓宇氣得直瞪眼睛,施娜笑道:「我假意答應他的要求,他就解開我的穴道,後來反而被我制住。」

  雪嗔怒道:「這廝可惡得緊,可別放他!」施娜道:「我想帶他回去,教家兄好好打他一頓板子!」雪嗔點頭道:「這也使得,只是便宜了這廝。」

  另一邊樹林內忽又出現一人,原來是雪疑僧,說道:「施主的話我看靠不住!」施娜向來機智過人,轉眸一笑,道:「大師父怎生瞧得破的?」

  雪疑僧洋洋得意,道:「桓宇縱有非份之想,也不須先行解開你的穴道……」施娜接口道:「大師猜得極對,但你可猜得出我怎生反制住他的?」雪疑僧翻起雙眼想了一陣,喃喃道:「若不是有人搭救,就是用什麼花樣騙住他!」

  施娜順勢道:「大師猜得一點不錯……」原來她早就瞧出雪疑僧天性極是多疑,不論那一個人說的話他都要疑上一疑,因此不論她騙出什麼假話,總難使他改變習慣,唯一之法便是順著他的口氣誘他說出猜測之言,趁勢承認,諒也不會懷疑自己的話。

  雪疑僧又道:「恐怕是我淨師兄搭救你的!」

  施娜忙道:「正是這位大師。」雪疑僧眉頭一皺,道:「不對,不對,若是他出手救你,定會送你出來……」施娜萬想不到他連自己的話也會生疑,不禁一怔。

  風聲颯然一響,一道灰影落在施娜後面,大聲道:「疑嗔兩位師弟速速準備擒下此女!她能夠自解穴道,功力不比等閒,你們須得小心!」

  來人正是領頭的雪淨僧,雪嗔僧怪叫一聲,喝道:「白白猜了半天,敢情自解穴道,快快束手就擒,免得洒家收招不及,誤傷了你!」

  施娜轉身望住雪淨僧,冷冷道:「算你有點眼力,不敢輕視本郡主。」

  雪淨僧道:「貧僧甚是罪過,暗中聽到兩位對答,雖然只有幾句,卻已足證明桓施主的真正身份!」

  桓宇心中嘆口氣,忖道:「你們若是遲一點出現,我可就連竺公錫落腳之地也摸出來啦!」

  施娜發出清脆嬌嫩的笑聲,道:「你們既是得到他的真正身份,那就最好不過!」說時舉步走近一棵樹邊,纖手輕輕拍在樹上,噗的一聲悶響,樹身上出現一個掌印,極是清晰。

  雪嗔僧大笑道:「這等功夫有何希罕……」笑聲中忽見施娜舉手虛覆著桓宇軟腰大穴之上,作勢欲拍,不覺大驚,笑聲倏地中止。

  施娜冷冷道:「本郡主做得跟你們動手,快點讓開,不然的話,我先殺死此人才教訓你們!」

  雪嗔僧是個實心眼之人,立即退開一側。雪疑僧道:「只怕你未必會下手殺死他!」

  施娜知道他又犯老毛病,心中又好氣又好笑,喝道:「為何不會下手?」

  雪疑僧道:「你若是存心取他性命,何必扛他回去?空身不是走得更快更俐便麼?」

  施娜微微一笑,道:「這話也有道理!」說時暗想他這一回又知會不會中計?只聽雪疑僧接口道:「但你在形勢所迫之下,說不定下手!」施娜道:「那我就不知道啦!」

  施娜不再說話,扶住桓宇舉步走去。雪疑僧攔住去路,見她迫近,一時大感失措,不知出手攔阻的好抑是讓出道路的好。

  雪淨僧心念連轉,迅即下了決定,厲聲道:「嗔師弟出手攔她!」這話喝得斬釘截鐵,一聽而知毫無通融轉寰的餘地。雪嗔僧應聲躍出路心,運集功力,蓄勢待發。

  施娜這一瞬間心中也轉了七八個念頭,她明明白白的曉得該當狠施毒手才能突圍而出。可是不知何故總是橫不下心拍落桓宇要穴之上,於是停止腳步。說道:「大師下此決心之時,也該三思而行!」

  雪淨僧仰天長笑一聲,道:「桓施主目下神智未失,當能聽得清楚。貧僧因想他落在竺公錫老施主手中既也難免一死,不如現下就作了斷,好在死在郡主手中的話,還可替他報仇雪恨,若是死在竺老施主手中,那就說不定了。」這番話分析入情入理,桓宇不覺在心中喝聲采。要知竺公錫多年來已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人物,是以雪淨之言毫無示弱之意。

  施娜道:「你錯啦!」雪疑僧道:「那裏錯了?」施娜應道:「第一你們尚未深知我的武功,說不定聯手上來還不是我的對手。第二,我拍擊桓宇穴道之時略略留勁,不教他立刻便死,隨手丟棄路邊,跟著突圍。其時你們三人之中勢必要分出一個查看他的傷勢,以便急救。我縱是武功贏不過你們三人,在這等情形之下,突圍而出也算不了什麼難事,這話可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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