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劍懸情記(99)_司馬翎

九九

　　他一生只有這麼一個女兒，自然是溺愛，眼見桓宇少年英俊，機智膽大，卻不能成為女婿，心中痛惜之極，不禁哼了一聲。

　　桓宇看出這個殘廢老人心中難過，甚是不忍，便道：「小姪很想見見婉妹，問她一宗事情！」

　　葉重山道：「什麼事情，問我也是一樣。」

　　桓宇沉吟不答，葉重山環視眾人一眼，只見人人露出奇異神色，不禁老羞成怒，面孔一板，厲聲道：「快說，難道我女兒還有不可告人之事？」桓宇被他追得無法支吾，只好說道：「小姪想問她服了何種藥物，竟像是當真氣絕斃命一般！」

　　眾人聽了這話，都意會出原來當日葉婉詐作身亡，使桓宇信以為真，如果她不是羞於再見桓宇，何必假死？

　　葉重山自然也想得通其中道理，一張老臉漲得通紅，額下白鬚飄顫不休，沉聲道：「好，我自己問問她，若果她作有出辱家聲之事，老夫自會親手取她的性命，賢姪你請吧！這兒的事用不著你幫忙了！」他這話固然是氣忿之言，但桓宇既然不是女婿身份，自然不便讓他參與危險。桓宇心中後悔不已，暗想：我不該說錯了一句話，以致局勢全非。原來早先花玉眉不但教他如何解決陰嫗顧亥做成的危機，還告以今晚整個計劃，教他如何控制住局勢變化，免得五大門派高手被敵人殺死，或者變作敵人。

　　他還想出言設法轉圜，但一眼瞧見葉重山滿面羞慚憤怒之色，終於說不出話。

　　葉重山又道：「等到此事過後，老夫如果仍然活著，你來看我，仍是我的賢姪，若是出頭插手，你我便是路人，老夫說不定還要請教你的劍法！」

　　桓宇心中大是沮喪，只好向他施禮告辭，接著又向霍陵和龍虎莊三老辭別，離開這座鑄劍樓。

　　到了街上，心想不知花玉眉現下在什麼地方？縱是知道，也沒有面目去見她，只好自個兒在街上閒蕩。

　　蕩到黃昏之際，忽然碰到陰嫗顧亥的孫子孟若虎。孟若虎見了他還認得，只是不知桓宇姓名。兩人互相點頭為禮，孟若虎便道：「這位大哥可見到洞簫仙客胡培？」

　　桓宇大感詫異，道：「沒有，孟兄弟你找他們何事？」

　　孟若虎道：「我奶奶說，胡培被雪蜂螫了一下，恐有性命之憂，我們犯不著結下這種仇家，所以命我找到他，給他解藥！」

　　桓宇道：「這等壞人死了也好，何須救他？」

　　孟若虎搖頭道：「不行，我得聽奶奶的話！」

　　桓宇心中登時泛起殺機，暗忖：這婆孫二人身手都有獨到之處，目下他們暗助對方，既不能勸阻，只好下毒手誅除。尤其是這孟若虎不但武功甚高，手中鋼箱內豢養的雪蜂更是厲害難當。如今趁他婆孫二人分開之際，別說自己，縱是放眼當今武林之中，也難找得到一個能夠獨力殺死他們的高手。

　　此意一決，便尋思下手之法。他親眼見過孟若虎和少林高手大孽尊者搏鬥，得知他兩臂有無窮神力，若是約他正面力拼，動輒有落敗之險。要是施以暗算，自然容易不過，可是他豈能作出這等卑鄙之事？

　　想來想去，忽生一計，暗暗想道：「我只是設法減弱他的功力，然後出手也就是了！」

　　當下微微一笑，道：「孟兄弟說得不錯，長輩之言自須聽從，現在天色快黑，我們先進點酒飯，然後我陪你一道訪查胡培下落！」

　　孟若虎喜道：「好極了，我早已餓啦！」

　　兩人走入飯館中要了酒菜，桓宇執壺斟滿兩杯，道：「先喝一杯暖暖肚子！」孟若虎搖頭道：「不行，我不喝酒！」

　　桓宇正是要借酒力減弱他的武功，間言不覺一怔，道：「喝一兩杯有什麼打緊？」心中想道：「他若不是真的不喝，回頭我便在街上人多擠擁之時，暗下毒手便是！」這個暗殺使他十分不舒服，當即一口喝乾杯中之酒，又道：「這酒還不錯！」

　　孟若虎只是搖頭，桓宇須得借點酒意方能出手暗殺，是以連乾數杯，孟若虎雙目發直咂唇舔舌，不知不覺中流露出垂涎欲滴的饞相。

　　桓宇發覺了大是驚訝，道：「孟兄弟，你本來很愛喝兩杯是不是？」

　　孟若虎道：「是的，但離家後奶奶不准我喝！」

　　桓宇道：「你少喝一點就是，沒有關係！」孟若虎只是搖頭，最後迫得無奈，道：「桓宇大哥，你對我很好，但我帶著雪蜂，酒是決不能喝的。」桓宇聽到這種真誠之言，不禁暗暗慚愧，但仍然不肯放棄努力，接口道：「你不使用雪蜂，諒也無礙。你要知道，日後行走江湖，喝酒機會甚多，你那能全都推卻？」

　　孟若虎道：「我奶奶說，這一次替叔叔報仇之後，永遠不准孟家之人踏入江湖，她已經好多年沒有出門，我叔叔被害之事如果不是嬸嬸扶靈回去，我們永遠不會曉得。」

　　桓宇心中陡地一震，瞠目道：「令祖母對於近年江湖之事一點也不曉得麼？」

　　孟若虎點點頭，這這時飯菜入室，他便低頭大嚼，桓宇想了半晌，長嘆一聲，道：「孟小弟，不瞞你說，我本想灌醉了你，然後取你性命！」孟若虎大吃一驚，一擲筷子，只聽桓宇接著道：「或者是和你走到街上人多之處，暗暗出手點你死穴！」

　　孟若虎伸手抓住狼牙棒，皺眉瞪目。過了半晌，才道：「你不是英雄好漢！」

　　桓宇大為激動，但隨即便平緩住情緒，道：「不錯，我此舉不是英雄好漢。但如果你是我的仇人的話，我是必要和你正面交鋒，死而後已，但早先我想殺死你時，你只是武林公敵，非是私仇，我為了一定要達到目的，只好用暗殺手段！」

　　孟若虎道：「我聽不懂你的話？」

　　桓宇道：「你和令祖母都不知近年武林大勢有了巨變……」他壓低了聲音，接著說道：「那個洞簫仙客胡培是鐵血大帝手下四客之一，鐵血大帝則是入寇我大宋的韃靼酋長俺答的人，意欲控制中原武林，做成大宋朝內部憂患，助長俺答入侵之勢！」

　　孟若虎聽得目瞠口呆，做聲不得。

　　桓宇長嘆一聲道：「這等國家大事，孟兄弟恐怕還沒有功夫多想。我癡長幾歲，不但心懸國勢安危，近幾數年曾會投身軍旅，拒禦侵擾東南沿海的倭寇，一身傷痕，足可證明！」

　　孟若虎肅然起敬，道：「桓大哥為國出力，真是英雄好漢，待我稟告過奶奶，也跟大哥前去殺敵！」他滿腔熱血沸騰，話聲悲壯激烈。桓宇大為感動，道：「好男兒自當如此，不過……」他沉吟了一下，漸漸恢復冷靜，接著道：「不過目下抵禦鐵血大帝入侵中原武林，也是關係重大之事，我暫時還不能離開！」

　　他停頓了一下，又道：「我是聽你說起令祖母多年來不聞世事，所以才知道孟兄弟你送解藥之舉，並無他意，只是按武林規矩行事，這才把有意暗殺你之事坦白奉告！」

　　孟若虎道：「那麼我這就回去稟報奶奶，這解藥不送啦！」

　　桓宇道：「不特如此，你還須告知令祖母說，令叔之死必是敵人嫁禍，不可中了敵人之計，以致中原武林各派自相殘殺，減弱實力！」

　　孟若虎唯唯應了，剛剛起身，忽又坐下，道：「奶奶現下不知在什麼地方，須得明日才能見到！」

　　桓宇道：「你若是沒有去處，不妨跟著我，今晚或可見到那鐵血大帝是何等人，不過你先須答應我，未得我同意以前，不許出手！」

　　孟若虎大喜，連連答應。

　　到了二更時分，鑄劍樓中燈火輝煌，卻只有五個人，一個是百劍主人葉重山，一是天馬行空霍陵，還有三個便是龍虎莊三老。

　　五人一言不發，默默端坐，看看又到了三更時分。葉重山道：「我們恐怕把對方估計過高啦！」

　　話聲未歇，廳外有人接口道：「不高，不高，老子們來啦！」聲音獰惡，甚是刺耳難聽。

　　只見人影晃動，四個人魚貫入來，當先的一個面貌醜惡，獠牙外露，高大的軀幹上披著一件黑色披風，原來是京華惡客南燕飛。接著的是洞簫仙客胡培，勾魂怪客崔靈，冷心孤客唐天元。

　　這四客武功高強，各有絕學，這時一齊現身，聲勢浩大。但廳中五人毫不動容，勾魂怪客崔靈冷笑道：「你們似乎大有所待，但我不妨告訴你們，周圍五里之內，已經徹查過……」

　　天馬行空霍陵道：「死了多少人？」崔靈應道：「雖是查獲數十個武林人物，但都不足以為害，只有幾個送了性命其餘都擒下暫時囚禁，你們連一個通傳消息的人都找不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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