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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花玉眉搖搖頭,道:「我如果分得開身的話何須他們涉此大險。唉,如果他們當真肯依我的計劃,只探出敵人之中有多少高手,實力上如何之後就返回來,我就可以穩操勝券了!」

  這時桓宇已和伍放奔出龍虎山莊,置身於夜色暗澹的田野平疇之中。

  一路上沒有事故,二更時分,兩人已奔到惡鬼嶺附近。這惡鬼嶺雖然不高,但四周都是不能耕種的丘陵山谷,故此十分荒涼,只有一條官道穿經惡鬼嶺下。以前常有行人,但近兩年鬧鬼之後,日間也罕得有人經過,晚上更加靜寂如死。

  桓宇在一座丘上停步,望著不遠處突起的山嶺。道:「伍兄,那就是惡鬼嶺了,我們不怕敵人發覺蹤跡,不妨一直闖上去!」

  伍放道:「我們可不能闖得太猛,以致深入敵人腹地而被敵人重重圍住!」

  桓宇冷笑一聲,道:「伍兄敢是心中懼怕麼?」

  伍放濃眉一掀,道:「桓爺這話是甚麼意思?在下幾時懼怕過別人?」

  桓宇道:「如果教伍兄一個孤身上前,查探敵人之中高手的數目和實力,伍兄可敢去麼?」

  伍放道:「有何不敢?」

  桓宇道:「好極了,我也曉得伍兄乃是武林中鐵錚錚的好漢,必能勝任愉快!」

  伍放本來被他激起一腔怒氣,此時吃他一捧,登時就煙消雲散。

  桓宇繼續道:「花小姐雖是一番盛意,要我們兩人一道出來,互相呼應。但我們兩人奔走一場,只做這麼一點事情,未免愧對天下英雄!」

  伍放怔一怔,道:「桓爺說得是,但我們怎麼辦呢?」

  桓宇道:「我們有個法子,只不知伍兄是否願意冒此大險?」

  伍放豪聲道:「桓爺請說,在下生平最喜歡冒險?」

  桓宇道:「我們目下闖上那惡鬼嶺去,分頭行事。你在開始時盡量隱起身形,設法多聽聽敵人的談話。然後突然由敵人腹中衝出來,把敵人的高手都引去追你。我這時一方面查看敵人主腦是何等人物,一方面核對嶺上地勢秘道。這件事辦得成功的話,我們可就大大露了臉啦!」

  伍放不假思索,道:「好,在下任憑桓爺吩咐!」

  兩人放步奔向惡鬼嶺,竟不商量清楚一些細節,譬如伍放何時突然現身突圍以及兩人在何處會合等等。

  眨眼間已奔到嶺下,桓宇作個手勢,自己就隱伏在黑暗中。伍放即繼續前奔,一會兒已奔入嶺內。

  這惡鬼嶺高低起伏,視線難以及遠。伍放借著土坑岩石等物盡量隱蔽起身形,向嶺上奔去。翻過一座陡峭的高坡,只見眼前地勢稍為平坦,遠處並且還建有數十幢房舍,其中有些隱隱透出燈光。

  伍放仗著武功高強,身法迅快,毫不遲疑,疾掠而去。但他走的卻不是直路,忽而左旋,忽而右折,極力隱住身形。不過他也曉得由於前面乃是一片長形平地,奔入其中,縱是身法高妙神速,仍然不易避過居高臨下守哨的敵人。

  然而他一直奔到那片屋舍附近後,四周平靜如故。伍放更不怠慢,迅即隱入屋牆陰影之內。

  這時耳中忽然聽到聲息,連忙循聲查看,只見遠處人影閃動,不久,移到近處,卻是四名勁裝佩刀大漢,從他前面兩丈左右經過,一直疾行沒入那片屋舍之內。緊接著又是四名勁裝大漢從另一面出現,也是向同一方向走去。這兩批人走過之後。伍放暗想這些勁裝大漢們個個露出匆忙的樣子,一定有事。心念一轉,正要騰身追去,耳中又突然聽到聲息,連忙停步察看。

  不多時,六名勁裝大漢急步走到,當先的兩名大漢中間,另外有個嬌小人影。伍放定睛看時,不禁在心中低哼一聲。原來當中那個嬌小人影,竟是身材窈窕的女子,雙臂倒剪縛住,走動之時未免腳下踉蹌,因此夾持在她左右兩邊的大漢不時伸手推她,要她走得快些。

  那女子雲髮披垂散亂,無法看得出面貌。她不時發出低吟之聲,一聽而知她必定受過毒刑,身上還帶著傷勢,是以屢屢負痛呻吟。這六名大漢和那女子一直走入巷中,伍放騰身追去,小心緊躡。走過十多間屋宇,那七人逕自走入一間有燈光透射出來的屋子。

  伍放打量那屋時,只見蓋得很矮,外表甚是破舊,無疑是用昔年遺下的石牆舊壁,再修葺過屋頂,便將就使用。如此在日間看起來,實在不易看出這一片屋宇有人居住。他提氣一躍,已落在屋頂,伏身移到有燈光透出的缺口旁邊,俯首遙窺。

  下面地方甚是寬闊,都打掃得十分乾淨,靠內的牆前擺著一張丈許長的長形木桌,鋪以紅布,桌上有面白色木板,約是兩尺見方。板上繪著一柄精光閃耀的大刀,刀尖微微下指,數滴鮮紅刺眼的鮮血,懸在刀口之下。這面白木牌有個供座,豎立在桌上,畫面的大刀鮮血,觸目驚心,一望而知乃是代表「鐵血」二字,單是這面刀血木牌,已經使得四周浮起森森殺氣。而此時長形木桌前面一丈之處,十四名大漢分作兩排相對雁列,人人面色沉肅,手按刀把,似乎隨時都會抽出利刀取人性命,在這兩排大漢之間,一個女子跪坐在地上,雙臂倒綁。她面向著木桌那邊,頭髮垂亂至肩,因此外面的人無法看得見她的面孔。不過光是看她那種坐態,已知她疲倦萬分,又負有傷勢,已經是不易支持下去的光景。屋內靜寂無聲,雖有那麼多佩刀大漢,卻好像都是泥人木偶。只有那個女子偶然會發出低微無力的呻吟。

  過了一盞熱茶時分,屋外步聲傳來,轉眼間進來兩個漢子,身上各帶著兵器,眉宇間都透出精悍之色。他們大踏步走到長桌兩端,便各自站定。左邊的一個道:「劉副總司片刻便即駕臨,目下得趕緊另行調攝一些人手,在這刑堂附近巡查!」右邊的應道:「莫分司之言雖是有理,但刻下人手都調到內堂各司轄區,此間已難再派出人手啦!」姓莫的漢子森冷一笑,道:「李兄你我都位居分司之職,此地是你轄區。兄弟我不過是順口提上一句。李兄的決定諒必自有分數!」姓李的陰聲道:「此地如若當真有敵人潛入,只怕周圍各司轄區也有責任。」

  這兩人的說話針鋒相對,似乎存有心病。他們這一暗鬥,反倒不提派人嚴加佈防之事。大約過了一盞熱茶工夫,外面步聲微響,一個身罩青布大掛的中年漢子進來。此人身量中等面色青中透白,鼻子高聳有如鷹嘴,一望而知是個陰險狠毒之人。此人一踏入屋內,本來已是鴉雀無聲,此刻更加靜寂如死。那兩排十四名大漢連眼皮也不動一下。

  姓莫的和姓李的兩人雖是位居分司之職,此時除了躬身行禮之外,也不敢發出一點聲息,那個身穿青布大褂之人,冷森森的目光在屋內一轉,便緩步走到長形木桌之後。他身形一定,掌管刑堂的李分司欠身道:「女犯何湘蓮仍然不肯認罪畫押,恭請劉副總司裁奪!」劉副總司低哼一聲,兩道冷電似的目光凝注在桌前地上的女子面上,道:「李欽兄你身為刑堂分司,竟不能使叛逆之徒認罪畫押,未免太以無能!」

  刑堂分司李欽欠身道:「是,卑職恭候處分!」

  另一端那個姓莫的分司嘴角泛起一絲冷笑,當中的劉副總司已接著道:

  「叛徒事件出生於東堂轄區之內,莫震兄你身為分司,也難辭其責!」

  東堂分司莫震微微一震,欠身應一聲「是」字。

  劉副總司又道:「此女膽敢違抗上司命令,行同叛逆,毋須多訊費時,判以當堂杖斃!」他的聲音森冷異常,使人感到他有如冥府判官發出勾魂拘魄的命令一般。刑堂分司李欽朗應一聲,揮手喝道:「劉副總司有令,當堂杖斃女犯!」四名大漢轉身奔到牆角,轉頭就奔回來,每人手中都握住一根行刑用的木杖。

  那女子雙手猛掙,右腕上一雙金光燦然的幼細金圈幾乎褪跌落地。但她仍然沒有說話,因是背向著外面,所以伍放瞧不出她是不是嘴巴被塞。伍放眼見四杖齊齊舉起,那四名大漢個個長得肩闊膀粗,孔武有力。刑杖一下,每人最多三四下,就足可把那女子活活擊斃。他陡然間熱血上湧,怒氣填膺,吸一口真氣,提氣輕身,同時使個身法,迅快如鷹隼般從缺口中急射入屋。

  那四名大漢刑杖剛剛相繼擊下,伍放右手長刀閃起一道耀目清虹,電掣掃劈,登時響起一陣「劈拍」之聲,四根刑杖都被他長刀劈斷。接著兩個大漢齊齊慘叫一聲,各被刀光劃傷胸膜等處,倒仆開去。

  伍放身手快如電光石火,右手同時伸手,攔腰抱起地上的女子。這時屋中叱喝連聲,兩排勁裝大漢紛紛掣出腰刀。

  他目光一掠,只見上面的劉副總司尚自站立不動,神色森冷如故,似乎這個倉卒變化一點也不曾使他感到震驚。兩側的分司則已掣出兵器,作勢欲撲。

  他心中迅速忖道:「在屋內動手,不但難以施展,同時又容易誤傷此女,不如先衝出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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