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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二


  朱伯駒不動聲色:「出手拚搏,生死一髮,豈能沒有傷亡,張天牧被斬斷一手,只怪他學藝不精,如果換了朱某,豈能如此客氣!」

  胡永度兩眼圓睜,大喝道:「朱伯駒,你不過平民一個,竟敢教唆兒子,殘害朝廷命官,想是要造反不成?」

  朱伯駒微微一笑道:「好一個朝廷命官,卻專幹些作奸犯科,卑鄙無恥之事,朱某誠然是平民一個,但平民又何嘗不能替天行道,替朝廷除奸,胡永度,今天朱某決定在你台前領教領教,看看你這東廠高手到底有多大道行!」

  胡永度陰鷙的一笑:「那很好,胡某早聞玄劍莊主武功天下無敵,正好可以試試,到底官府勝得了百姓?還是百姓能勝得了官府?」

  他這是個圈套,自己代表了官府,朱伯駒是百姓,百姓和官府的人打殺,豈不是造反嗎?朱伯駒冷哂道:「但願朱某這次不是造反,胡永度,你身任朝廷公職,居然在江湖上賺了個三惡之一之名,也實在夠替官府丟人的了,不必多言,上吧!」

  胡永度早被激怒得目眥欲裂,額角青筋暴起,雙目兇光閃射,子母刃長短疾出,右手長刀揮劈上盤,左手匕首直戳心窩,一發之間,兩招並進。朱伯駒腳下不丁不八,紮樁如山,玄精劍迎著刀勢,反臂削出。左手也同時施出「十二擒龍手」的一式「雲鎖巫山」。刀劍一接,胡永度的長刀,「噹鎯」一聲,頓時被攔腰削斷,左手刺向心窩匕首,也在在即將奏功之時被朱伯駒扣住腕脈。朱伯駒抓住對方左腕,猛然向側方一帶,趁對方踉蹌摔趺之際,右腳陡起,踢向側腰。登時,胡永度整個身子,有如天外飛石,直飛起兩丈多高,再斜掠著掉落地面。待他掙扎著爬起來時,早已灰頭土臉,連鼻子也幾乎碰歪一邊。朱伯駒大踏步走了過去,又是一腳踢去。胡永度就地打了七八個滾翻,右手的半截長刀和左手的匕首,早已不知去向,但他還是滿面血污的爬了起來。

  朱伯駒聳肩一笑道:「胡頭子,如果你真是朝廷中人,也只是你個人行為,並不是官府栽在朱某手中,不過,朱某只是為民除害,清除你這朝廷中的敗類,現在還有什麼話說?」

  胡永度雙頰一陣抽搐,「噗咚」一聲,爛泥般倒在地:「朱大俠,胡某這次完全是受馬貴妃淫威所逼,身不由己,還望手下留情,只要胡某能活著回去,一定改過向善,從此再不踏進江湖一步!」

  朱伯駒搖搖頭道:「只怕你口是心非,難以做到!」

  胡永度指天發誓道:「胡某若有半句虛言,天誅地滅!」

  朱伯駒道:「像尊駕這種敗類,其實早就該天誅地滅了。」

  胡永度大急,叩頭如搗蒜:「朱大俠千萬開恩!胡某永感您的大恩大德!」

  朱伯駒面現猶豫之色,目光望向竺忍。竺忍大聲道:「朱莊主,常言縱虎容易擒虎難,他的性命,本可留下………」

  胡永度立刻朝向竺忍雙手一拱:「胡某多謝竺老前輩講情!」

  竺忍根本不理會胡永度,繼續說道:「不過若讓他再回東廠,東廠勢必不肯干休,何況馬貴妃又豈能善罷,到那時很可能將造成武林中空前浩劫,究竟是留著他好,還是免於江湖同道生靈塗炭的好,還望朱莊主三思。」

  朱伯駒冷冷一笑,玄精劍一揮而下,胡永度連叫都不曾叫出,便已身首異處,一顆頭顱直滾出丈餘之外,當真巧得很,竟滾到張天牧懷裡。張天牧摔出人頭,搖搖擺擺的站了起來。朱伯駒大踏步又同張天牧走去。張天牧總算比胡永度有骨氣,只是凝望著朱伯駒,直立不動。朱伯駒不動聲色道:「張大人比胡頭領為人總要好些,你可以走了!」

  張天牧兩眼發直,臉上毫無表情,不聲不響的轉身而去。誰知他尚未走出三五步,身後寒光一閃,一柄飛刀,早扎進他的背心,然後由前胸穿出。

  朱伯駒看著他倒下的屍身,視線再轉向竺忍道:「竺老為什麼不肯放過他?」

  竺忍嘆口氣道:「張天牧本來罪不至死,但他回京之後,萬一走漏消息,武林之中,照樣難免浩劫。為顧全大局,也只有狠下心來,不再留他活口了。」

  朱伯駒也長長吁口氣道:「竺老,朱某就暫住離此不遠的一處民家,如不嫌棄,請隨朱某到那邊靜養幾天再說,那位阿敢小兄弟傷勢如何,只要到達民家,朱某一定負責儘快為他把傷治好。」

  阿敢感動無比的高聲叫道:「多謝朱莊主,小的還走得動!」

  此時阿敢由珍珠扶著搖搖擺擺的走了過來。眾人剛要踏向歸程,突見由歸程方向,迎面奔來八九條人影。很快的,人影已來到切近,朱伯駒總算放下心來,來的竟全是自己人。李來和李百靈走在最前,再後面是房謙、蓋松山、溫自耕、龐缺娘、飛鳳、阿庭等人。李百靈因為隨父同來,而且她近日精神體力大增,所以跟大家徒步行動。小白驢跟在她的身後,低頭啃著她的衣角。這多人全數出動,必不尋常,朱伯駒連忙問道:「諸位什麼事全體趕到這裡來了?」

  李來表情嚴肅,面色凝重的說:「伯駒兄,大家找你找得好苦,怎麼出門也不打聲招呼?」

  朱伯駒覺出不對:「莫非發生了什麼事?」

  李來伸手向後一指:「你看那是誰?」

  朱伯駒尚未來得及細看,一條大漢,早已奔到他的面前,倒身跪在地上。「洪總管,你怎麼來了?」

  朱伯駒這才認出跪在地上的大漢是洪珪。洪珪額角上用白布包紮著,顯然已受了傷,他神色滿佈悲傷激憤,雙頰不住抽搐,眼眶中淚珠滾動,半晌說不出話來。看到洪珪這副狼狽像,和愁苦的表情,也已猜到了八九分。朱伯駒扶起洪珪,急急追問:「是否莊上發生了事情,快說!」

  洪珪強自鎮定著,終於開口稟報道:「莊主,真是萬想不到,在少莊主離莊後的第三天,血屍門就在深夜又攻進莊去,口口聲聲要血洗玄劍莊………」

  朱伯駒心頭一震,大聲問道:「怎麼樣?莊上可是傷亡很重?」

  洪珪在眼眶裡打轉的淚珠,立時奪眶而出,聲音也透著哽咽:「莊主,屬下該死,太對不住你老人家,沒能盡到維護莊院之責,經過一夜血戰,血屍門的人馬越殺越多,莊上弟兄當場戰死了三四十人,受傷的不下百人………」

  驟聞此言,朱伯駒如受雷擊:「彭一行是否也已戰死?那女鬼董秀姑可曾被他們帶走?」

  洪珪抬袖拭去淚水,繼續哽咽著說道:「彭壯士是在激戰中被他們擄走,董秀姑也被他們找到帶回,血屍門臨走時,又放火焚燒莊院。」

  「什麼,玄劍莊已被燒燬?」

  朱伯駒連呼吸幾近於窒息,玄劍莊是由他一手建立起來,耗資不下數萬金,毀了此莊,等於他的基業全毀,怎不令他急怒萬分。洪珪嘆一口氣:「還算萬幸,他們放過火之後,人馬隨即撤走,經屬下率領不曾受傷的弟兄急救,只燒了十幾間屋舍。」

  「另外還有什麼損失?」

  洪珪淚水再度湧出:「屬下說出來莊主千萬別過於傷心,千不該,萬不該,他們竟找到朱家墳塋,把莊主夫人的墓穴掘開,開棺將夫人的屍骨盜走!」

  朱伯駒有被當頭擊昏的感覺,身子晃了兩晃,卻沒講出話來。這在他來說,也許是天理報應。他的元配,在和他結褵五年後,便不幸短命死去,當時他和血屍席荒,常有來往,竟和席荒年輕貌美的妻子劉氏一見鍾情,進而拐走了席荒的妻子,數年後生下朱虛谷,劉氏卻因難產而亡。席荒後來雖查出劉氏是跟朱伯駒私奔的,奪妻之恨可知。此番劉氏的骸骨被血屍門盜走,他又能再說什麼。

  李來見朱伯駒呆呆的不發一語,走上前來安慰道:「伯駒兄,事情已經發生了,難過又有何用?還是要打起精神來,對付血屍門和金鷹幫要緊。」

  這時眾人已發現了場中的兩具屍體,李百靈也過去和竺忍見禮,並慰問阿敢。忽聽李來叫道:「不好,又是什麼人來了?」

  眾人齊齊向對面望去,果然,數十丈外,沙塵滾滾,看樣子人數至少在幾十個以上,正由向陽村方向朝他們站身之處,迅快無比的湧了過來。不大一會兒,數十人已奔近林外空場之中,同時也緩下腳步。為首一人,正是金鷹幫幫主金翅膀彭翼,左右分列兩鷹使陸長青和史大江。再後面四五十人,一字排開,青一色的紅巾包頭,藍色緊身衣褲,足凳抓地虎薄靴,前胸用黃色絲線繡成一隻飛鷹。最引人注目的,是站在彭翼後側的一人,此人面色有如藍靛,倒八字的雙眉,朝天鼻,唇外露出兩顆半截獠牙,人長得如此醜陋兇惡,實屬少見,但他又偏偏穿了一身血紅衣褲,站在金鷹幫陣中,既顯眼又刺眼,看得人心裡發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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