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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九


  「本公子今天就算交了你這位朋友,絕不難為尊駕,你可以請了。不過,從今後少管本公子的閒事,否則,尊駕的腦袋和頸脖子就會分家了。另外回去對安慶府的王知府講,叫他晚上睡覺時,把八姨太的纏腳步,在頸脖子上多纏上幾道,這樣可牢靠些。」

  就在霜龍公子說得口沫橫飛,神情意得之時,一頭小白驢不知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飛也似的來到跟前。小白驢上坐著一位白衣女郎,她仍然頭戴淡黃色絲繡寬邊笠帽,帽沿下團團披垂著一道輕紗,這正是雪羽仙子李百靈的標準裝束。輕紗內飄過來的是冷幽幽、輕脆脆的聲音:「霜龍公子,你未免欺人太甚了,自古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犯下殺人越貨的大案,豈能逍遙法外。」

  霜龍公子輕搖摺扇,兩眼精芒閃射,像要穿透李百靈的罩面輕紗:「這位姑娘是什麼人?看樣子必定大有來歷,可否先賜告上姓芳名?」

  李百靈的話聲像粒粒冰珠子:「我是誰有必要告訴你麼?你似乎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霜龍公子仰臉嘿嘿一笑:「看來姑娘是不甘寂寞,要插手管這檔子閒事了,你要怎樣管法,不妨划個道兒出來!」

  「那倒用不著,只要你還認為自己是個敢作敢為的男子漢,就該隨宮捕頭到安慶府投案。」

  「姑娘是安慶府的女捕快?還是拿了安慶府王知府那狗官的銀子?」

  「住嘴!」

  李百靈厲聲叱喝,說話間手中已多了一條八九尺長的銀色絲帶。霜龍公子噘嘴一笑:「姑娘就是鬥口輸了,也用不著拿條帶子急著上吊呀!」

  哪知他最後一字尚未出口,那絲帶已有如千百條銀蛇,遮天蓋地般,快如掣電般罩向他的全身。

  霜龍公子大驚之下,急急躍退兩步,左手一揚,三道藍汪汪的寒芒,流星般奔向李百靈上身玄機、將台、紫宮三大要穴。李百靈撩袖一撥,那三枚淬有劇毒的梅花梭全被擊落地上。霜龍公子二度左手一揚,這次是七支烏木透骨針,分做七個不同方位,襲擊上盤和雙腿。李百靈趁絲帶回收瞬間,繞身一抖,剛好把七枚暗器又紛紛震落。霜龍公子兩度施展暗器不能得手,心知要想以摺扇精妙招數取勝對方,必須近身拼搏。他心念轉動間,人已欺身疾進,摺扇一式孔雀開屏,斜斜的劈向李百靈。別看他手中只是一柄玉骨錦面的摺扇,但運注上內力之後,卻有如鐵面鋼骨,帶著嘶嘶風聲,奔襲之勢,令人掠心動魄。李百靈人在驢上,雙腿微一用力,嬌軀已凌空而起,但她人在空中,並未閒著,右手絲帶一陣絞抖,盤向霜龍公子頭頂。小白驢在李百靈雙腳一蹴之下,也立即躍開兩步,剛好躲過摺扇的施襲。

  霜龍公子出手落空,眼見對方那絲帶像巨蟒般當頭盤旋而下,冷笑聲中,摺扇一翻,就勢反戳上去。絲帶摺扇一交,那絲帶生生將摺扇削去尺許長短的一段。李百靈收回絲帶,人已坐回小白驢,就像她根本不曾離驢背一樣。其實,自李百靈躍離驢背,以至絲帶被削,到她再落回驢背,亦僅是一眨眼的工夫而已。看霜龍公子,正左手緊握右手,不但咬牙咧嘴,而且面色鐵青,尤其是右手,幾乎連摺扇都把握不住。原來李百靈那絲帶,在夾層中以相等距離,綴有十枚金環,所以施展起來,才能得心應手,揮洒自如。方才霜龍公子雖削去一截絲帶,但右手背卻被金環擊中,好在他早已運氣護身,否則勢必當場骨碎肉綻。饒是如此,他那右手,短時內也難施展功力。忽聽宮道一聲驚呼:「不好,李仙子快躲!」

  果然,一道碧熒熒的寒芒,像天外飛星般,凌空而下,射向李百靈後背。李百靈聞言,已經遲了一步,那道寒芒,早戳向她的後背命門大穴。

  誰也料想不到,那施襲暗器的人,正隱身在李百靈身後的一棵大樹的枝椏之中,由於他在李百靈和宮道、小荷花等人到達之前,便已藏在樹上,而且大樹枝葉茂密,位置隱蔽,所以一直無人發覺。就在李百靈眼見被即將被那碧熒熒的淬毒暗器子午透骨釘近身的剎那,突然,一道白光,來勢更快,疾如閃電驚鴻般,生生地把距離李百靈後背不及一寸的子午透骨釘砸了開去。接著,不遠處大樹後轉出一個年在二十三四,劍眉星目,氣度恢宏,身材修偉的青年人來。那青年人以一支鋼鏢救下李百靈一命,隨即挺胸闊步來到李百靈身前,躬身深施一禮道:「嫂嫂受驚了,多日不見,小弟給嫂嫂請安!」

  李百靈立刻認出來人是玄劍莊門人朱虛谷。

  其實,她在玄劍莊將及五年,和朱虛谷也不過僅見過四五次面,更少有交談。朱虛谷平時住在莊外小山上,經年難得進莊一次。雖然兩人並不十分熟悉,但李百靈對這位年輕人,一直有著極佳印象,他的儀表、舉止、談吐、風度,處處都顯得出類拔萃,與眾不同。她只知他是朱伯駒的弟子,卻也難免奇怪他為何也姓朱?為何面貌和朱伯駒又十分酷似?若朱伯駒能有這樣一個親生兒子,至少,她慶幸玄劍莊後繼有人了。朱虛谷見李百靈沉吟不語,不由神情羞怯的又道:「莫非嫂嫂不認得小弟了?」

  李百靈終於帶著無限感激的語氣:「我怎會不認識你是虛谷兄弟,方才若不是你出手相救,只怕我就險遭不測了!」

  不知怎的,她對面前這位年輕人,也打內心深處,泛起一陣小兒女般的羞怯。忽見朱虛谷右手望空一揚,一道白光起處,立刻樹上發出一聲慘嚎。一個身軀高大的漢子,由半空中像隕石般摔下地面,半晌動彈不得。宮道急急奔了過去,抬腳將那漢子踏住。

  這時小荷花也奔了過來,叫道:「宮捕快,別讓他跑掉,他就是霜龍公子的手下符雲三,給我弟弟暗中下毒就是他。」

  宮道隨即把符雲三點了穴道。朱虛谷翻腕拔出長劍,一指霜龍公子道:「剛才的一切經過,我都看過,尊駕想必就是霜龍公子,你若識得時務,就該老老實實的束手就縛。不然在下就要不客氣了!」

  霜龍公子料到這年輕人身手不凡,但他身為三大惡人之一的成名人物,豈能當場認栽,當下摺扇一橫,冷冷笑道:「好小子,本公子闖蕩江湖這些年,從沒聽說有你這號人物,快些報上萬兒來,免得死後做了無名之鬼!」

  「在下確實是個無名小卒,對付你這等江湖敗類,又何必提名報姓!」

  霜龍公子如何忍得下這口氣,倏忽間暴進三尺,一招「丹鳳掠羽」,摺扇猛向朱虛谷當胸戳去。朱虛谷側閃一步,右腕倏沉,施出朱伯駒親傳的玄劍法冥王七大式中的一式「小鬼扛鼎」,迎了上去。這「小鬼扛鼎」式中可幻化出十三道神鬼莫測的劍招,就像十三柄長劍同時攻出一般,銀芒閃耀,令人觸目欲眩。

  本來,以霜龍公子的武功造詣,來勢雖然辛辣兇狠,仍可封架化解,卻因他手右背傷勢甚重,五指無法著力,雙方一接之下,摺扇頓時被震得脫手飛出,若非他情急閃身後掠,只怕非喪命劍下不可。朱虛谷跨步跟進,又是一劍斬去,霜龍公子早已躍退到三丈之外。朱虛谷並不追襲,凝劍而立:「霜龍公子,有本事只管再來三二百回合。」

  霜龍公子面色青白:「好小子,今天算你走運,本公子有事在身,下次再來索取你的狗命!」

  話聲未了,一連幾個縱躍,人已失去蹤影。朱虛谷還劍入鞘再回到李百靈身前。李百靈揭開罩面輕紗道:「沒想到朱兄弟武功已高到這般境界,為什麼不在玄劍莊,卻來到了許昌?」

  朱虛谷對李百靈似是執禮甚恭,又是深施一禮道:「爹爹去了大別山,兄弟放心不下,想前去相助一臂之力,沒想到行經此處,得遇了嫂嫂。」

  李百靈不由心坎一震:「兄弟的令尊是武林中哪位高人,我怎麼一直沒聽說過?」

  朱虛谷先是楞了一下,接著就會過意來了,淡淡一笑道:「難怪嫂嫂不知,兄弟一生下來就被爹爹送到莊外的小山上。多少年來,我和爹爹一直以師徒相稱,連兄弟也被蒙在鼓裡,直到最近,爹才說出兄弟的身世,原來我們是親生父子。」

  李百靈臉上看不出半點表情:「原來令尊就是朱莊主!」

  「不錯。」朱虛谷覺出李百靈的語氣不對,不由星目眨動了幾下:「嫂嫂,咱們該是親叔嫂了,你怎麼管爹爹叫朱莊主,這樣不是有點兒過於生分了麼?」

  李百靈重又放下垂面輕紗,幽幽一嘆道:「兄弟,玄劍莊的事,也許你知道得並不多,此刻我也不方便對你細說,莊上還好吧?」

  「莊上現在由總管洪珪坐鎮,另外有位遠客彭一行兄協助,上次生擒一個血屍門下的董秀姑,監押在一處空屋裡。」

  「聽說彭一行的妹妹彭香君落在血屍席荒手裡,彭一行為什麼不去救援?」

  「彭一行本來要隨兄弟一起到大別山,因為爹爹到大別山,也是為救彭姑娘,而且另一位客人房謙,為救彭姑娘至今未回,莊上必須留人照應,所以他才勉強留下來。」

  「兄弟這就要趕往大別山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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